陈墨的靴底刚踏上星羽城的云阶,脚下的白云便泛起涟漪。
这是座悬浮在平流层的浮空城,城墙由半透明的圣晶砌成,每一块都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晕。城门上方悬浮着十二根羽毛状的光柱,每根光柱里都囚禁着一团扭曲的阴影——那是被"奇迹"净化过的负面情绪,此刻正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
"亡灵污秽,不得入内。"
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陈墨抬头,看见十二位身着月白羽衣的少女站在光柱顶端,她们的背后展开半透明的羽翼,每片羽毛都刻着圣言符文。为首的少女手持圣辉权杖,杖头镶嵌着一枚流转着七彩光的羽毛——正是"奇迹之羽"的具象化。
"我是星羽城守辉使艾丽娅。"她声音里带着神性的威严,"三百年前,你用亡灵术污染了南境的圣树,屠了守护圣树的十二位圣子。今日,我要净化你。"
陈墨摸了摸腰间的骨笛。这根用深渊骨龙脊椎制成的法器,此刻正微微发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他望着艾丽娅背后的羽翼,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哼过的摇篮曲:"神鸟衔羽,生死同巢..."
"圣树?"他笑了,"那棵被圣职者称为'神之泪'的树?"
艾丽娅的权杖突然迸发强光,十二根光柱里的阴影发出尖啸。陈墨看见,那些阴影的脸与记忆重叠——是被他复活后又失控的骨狼,是被终末之力侵蚀的亡灵,甚至还有当年被他亲手封印的母亲残魂。
"你用亡灵术制造灾难,用死亡践踏生命。"艾丽娅的声音里带着悲悯,"奇迹只会降临给虔诚的信徒,而你...是亵渎者。"
陈墨抬起手,掌心浮现出半枚生灭之种。黑白两色能量在掌心跳动,却没有攻击的意图:"你说的'奇迹',是圣职者用信仰编织的幻觉;我说的'奇迹',是骸骨里开出的花。"
他向前一步,脚下的云阶突然裂开。无数半透明的亡灵从裂缝中涌出——是被终末之力抹除的铁骸,是被时空乱流撕碎的守墓人少女,甚至还有三百年前的自己:那个蹲在废墟里用碎骨拼凑傀儡的小男孩。
"看清楚。"陈墨的声音穿透圣辉,"所谓'奇迹',不过是强者给弱者的糖衣;而'死亡',才是最公平的奇迹。"
艾丽娅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那些亡灵的脸正在变化:铁骸的熔浆核心里跳动着对生存的渴望,守墓人少女的骨珠里封印着对世界的眷恋,小男孩的碎骨间流淌着对母亲的思念。这些被"奇迹"定义为"污秽"的存在,竟比圣晶更接近生命的本质。
"不可能!"她挥动权杖,一道金色光刃劈向陈墨,"奇迹能净化一切罪恶!"
光刃穿过陈墨的身体,在他胸前留下焦黑的痕迹。但这痕迹很快开始愈合,骨茬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幽绿的生机。陈墨张开双臂,亡灵们发出震天的骨鸣,他们的力量如潮水般涌来,在他头顶凝聚成一枚漆黑的羽毛——与艾丽娅手中的圣辉羽毛截然不同,却同样散发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是...亡灵之羽?"艾丽娅后退半步,权杖的光芒开始摇晃。
"不。"陈墨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共鸣,"这是'生死同羽'。"
他抬手一抛,亡灵之羽与圣辉羽毛在空中相撞。两种力量没有互相湮灭,反而交织成半透明的茧。茧的表面浮现出陈墨的记忆:母亲用骨灰为他刻护身符,父亲用废铁为他打造第一具傀儡,他自己用碎骨拼凑出第一个会笑的骨偶。
"你看到了?"陈墨轻声说,"奇迹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特权。母亲用爱创造的护身符是奇迹,父亲用坚持打造的傀儡是奇迹,甚至...我用亡灵术复活的每一个灵魂,都是奇迹。"
艾丽娅的羽翼开始颤抖。她终于看清,那些被她视为"污秽"的亡灵,眼中都跳动着与自己相同的火焰——对生命的执着,对美好的渴望。圣辉羽毛的光芒逐渐黯淡,化作点点金粉飘向陈墨。
"我...我错了。"她放下权杖,"奇迹之羽,本应见证所有生命的光芒。"
陈墨接住飘落的金粉。金粉融入他的掌心,在皮肤上烙下一枚淡金色的羽纹。他能感觉到,这枚羽纹连接着星羽城的力量,也连接着所有被"奇迹"遗忘的生命。
"我不是来破坏奇迹的。"他望向星羽城下方的云海,那里有一片被黑雾笼罩的区域,"而是来提醒你们:真正的奇迹,藏在最不起眼的尘埃里。"
话音未落,云海突然翻涌。一只巨大的黑影破雾而出——那是只展开足有百米宽的巨鸟,羽毛漆黑如墨,每根羽毛上都刻着扭曲的诅咒。它的喙部滴着腐蚀性的黑液,所过之处,圣晶城墙开始崩裂。
"是...是'湮灭之鸦'!"艾丽娅惊呼,"三百年前它被圣子们用奇迹之羽封印,怎么会..."
陈墨的瞳孔缩成针尖。他能感觉到,这只巨鸟体内封印着某种熟悉的力量——是终末之力的残余,是时空乱流的碎片,更是...被"奇迹"压抑了三百年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