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是被铁锈味呛醒的。
他趴在一座石桥的残垣上,鼻尖萦绕着凝固的血腥气。桥下的多瑙河泛着暗红,像条被剥了皮的巨蟒——那是三天前法兰克骑士团与奥斯曼禁卫军在这里厮杀留下的。他的玄色斗篷被箭簇划开三道口子,腰间的骨铃蒙着层灰,骨珠表面还粘着半干的脑浆。
"陈先生!"
带着巴尔干口音的呼唤从桥底传来。陈墨低头,看见穿锁子甲的年轻人正攀着断木往上爬,他的左脸被弯刀劈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右手里攥着半面褪色的旗帜——旗面绣着金色十字,边缘还沾着奥斯曼军旗的绿色丝线。
"我是雷蒙,圣殿骑士团最后一任旗手。"年轻人踉跄着扑到陈墨脚边,"桥对岸的奥斯曼人在挖地道,他们的苏丹说要'让基督徒的血漫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可我们的骑士只剩十七个,连战马都被砍光了......"
陈墨扶住他的肩膀。雷蒙的铠甲下渗出黑血,那是被诅咒的伤口——普通箭簇伤不到他,除非箭头浸过塞尔维亚牧师的尸油。陈墨想起在君士坦丁堡的亡灵图书馆查到的资料:巴尔干的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的信仰之争,而是各方势力的绞肉机——匈牙利的野心,威尼斯的贸易垄断,教皇的十字军诏书,还有奥斯曼苏丹的"圣战"口号。
"带我去看战场。"他说。
石桥另一端的景象让陈墨皱眉。平原上横陈着数百具尸体,法兰克骑士的重甲被劈成碎片,奥斯曼士兵的弯刀插在焦土里,刀柄缠着褪色的橄榄枝。更诡异的是,那些尸体正在蠕动——被砍断的手臂抓向最近的活人,被砍头的躯干用脊椎骨支撑着站起来,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的火焰。
"是'血裔骑士'。"雷蒙的声音发抖,"三天前我们的牧师用圣餐酒浇过尸体,说这样能让战士们的灵魂留在战场。可他们......他们开始吃活人了!"
陈墨蹲下身。最近的那具"血裔骑士"突然抬头,他的头盔裂成两半,露出下面腐烂的脸——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左眉骨有道剑伤,和雷蒙右肩的旧疤位置一模一样。
"他们在找什么。"陈墨轻声说。他的指尖划过骑士的锁子甲,甲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致玛格丽特,等我回来种葡萄。"
"复仇。"雷蒙抽出腰间的短刀,"三天前我们的前锋队长被奥斯曼人砍了头,挂在城墙上示众。他说要让我们所有人的灵魂都不得安宁......"
陈墨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岗。那里的树冠剧烈晃动,传来金属摩擦的脆响。他数了数,至少有五十具"血裔骑士"正从山坡上冲下来,他们的铠甲上沾着泥土,头盔里渗出黑色黏液,每走一步都在焦土上留下冒着热气的脚印。
"跟我来。"他抽出腰间的骨刀——这是用法兰克骑士的股骨磨成的,刀柄缠着圣殿骑士团的亚麻布,"我需要去他们的营地。"
"营地?"雷蒙惊恐地后退,"那里有奥斯曼的禁卫军!他们的苏丹亲兵......"
"因为他们也在找'血裔骑士'。"陈墨的语气像冰锥,"而我知道他们在哪。"
奥斯曼的营地藏在一片松树林里。陈墨跟着雷蒙穿过倒伏的冷杉,脚下的苔藓泛着诡异的紫红色——那是被血浸透的土壤。营帐前堆着成捆的箭簇,每支箭尾都系着褪色的蓝布,那是塞尔维亚商队的标志。最中央的大帐前,立着面巨大的绿色旗帜,旗面绣着金色新月,旗杆上绑着七颗骷髅头。
"那是苏莱曼帕夏的旗。"雷蒙的声音在发抖,"他上个月刚屠了我们一个村庄,说村民们'窝藏异端'。"
陈墨掀开帐帘。帐内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七具"血裔骑士"被铁链锁在柱子上,他们的铠甲被剥去,露出下面溃烂的躯体。最前面的那具骑士突然抬头,他的眼眶里跳动着两团火焰,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帕夏......我们完成了......"
"闭嘴!"穿红色长袍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脸像块被揉皱的羊皮纸,左眼戴着银质眼罩,右眼里闪着毒蛇般的光——那是奥斯曼禁卫军统帅,穆拉德贝伊。
"他们是我用一百个基督徒的血祭召唤的。"穆拉德贝伊抚摸着最近的骑士的锁子甲,"他们的灵魂被诅咒,会永远为我战斗。等明天攻破城堡,我要让他们把雷蒙旗手的脑袋砍下来,用他的血洗我的弯刀。"
陈墨的骨刀在手中发烫。他能听见刀里的灵魂在咆哮——那是雷蒙的祖先,是圣殿骑士团的老团长,是所有被穆拉德贝伊屠杀的无辜者。
"你错了。"他说,"这些骑士的灵魂不是你的工具。他们在找的不是复仇,是......"
"是玛格丽特。"雷蒙突然开口。他踉跄着走进帐篷,指向那具最前面的骑士,"他的名字叫让,是玛格丽特的哥哥。三天前他说要去砍奥斯曼人的头,给妹妹换聘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