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的雾浓得化不开,三百级青石阶上浸着露水,滑得像涂了层油。陈砚站在崖顶,望着山脚下漫山遍野的火把——那是南蛮的百万大军,正呈扇形包抄上来。他的左手按在腰间的"寒渊"剑上,剑鞘上的云雷纹被体温焐得发烫,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此剑认主,需以百人血祭"。
"先生,蛮兵的前锋到了。"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陈砚回头,见是剑侍阿昭,她抱着三张硬弓,发间的银簪在雾里闪着冷光,"三百步,全是持重斧的蛮子。"
陈砚没说话。他望着己方阵地——一百零八名剑士呈北斗阵排开,最中央是老剑魁周正,他正用布擦拭着那柄断了半截的"裂空"剑;左边是善使双剑的林疏影,右剑鞘上还沾着昨日斩熊的血;右边是沉默的刀客陈三,他的九环刀始终未出鞘,刀鞘上的铜环被磨得发亮。
"阿昭,把火折子给我。"陈砚伸手。
阿昭递过火折子的瞬间,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像山涧里的冰。"等会不管发生什么,带着周魁突围。"陈砚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记住,苍梧山的秘密...在第三块悬棺石下。"
阿昭的眼眶红了:"您..."
"我是剑侍,不是剑士。"陈砚打断她,"我的命,是用来护这百人的。"
山脚下传来震天的呐喊。南蛮大祭司骑在黑鬃马上,举着根缠着人皮的骨杖,对着天空嘶吼。他的身后,三个巨人般的蛮将正用巨斧劈开挡路的巨石——那是南蛮的"破阵三凶",传闻每个都有千斤之力。
"先生,他们要冲了!"林疏影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的双剑已经出鞘,剑刃映着雾色,泛着幽蓝的光。
陈砚深吸一口气,解开腰间的布囊。里面是九十九枚青铜钱,每枚都刻着"剑"字的古篆。他将钱抛向空中,钱眼对齐,组成一个巨大的"杀"字。"这是师父传下的'九九归一剑阵'。"他对众人说,"需得九十九人以血为引,最后一人为阵眼。"
周正突然咳嗽起来。他掀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刀疤——那是三十年前苍梧山血案留下的,当时南蛮屠了整座山,只剩他和三个小徒弟躲在崖底。"砚儿,你才二十岁..."他的声音发哑,"这阵眼,该由我来。"
陈砚摇头,将最中央的青铜钱按在自己心口:"周魁,您教了我十年剑,该我护您一次。"他咬破指尖,在钱上画出血纹,"阿昭,等会阵起时,你带周魁往东南方的瀑布跑。那里有密道,通往后山。"
山脚下的呐喊变成了战鼓。南蛮的先头部队冲了上来,足有五千人,重斧劈砍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陈砚望着最近的蛮兵,他的斧刃上还挂着半片带毛的头皮——显然是刚砍了守山的猎户。
"起阵!"陈砚大喝。
一百零八名剑士同时拔剑。陈砚的"寒渊"出鞘时,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剑气割破了雾霭。林疏影的双剑如蝶舞,陈三的九环刀终于出鞘,刀光裹着铜环的轰鸣。最前排的剑士同时挥剑,剑刃触地的瞬间,地面裂开细缝,渗出的血珠在青石板上凝成符文——那是陈砚昨夜用一百零八人的血画的"困龙阵"。
"杀!"为首的蛮将挥斧劈来。他的斧头足有两人高,带起的罡风刮得人脸生疼。陈砚不退反进,"寒渊"剑迎了上去。两兵相击,火星四溅,陈砚的虎口崩裂,鲜血溅在剑刃上,却见剑身上的云雷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斧刃爬向蛮将的手腕。
"啊!"蛮将惨叫着松手,巨斧"当啷"落地。他的手臂上爬满了青紫色的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血肉。
"是剑毒!"林疏影的双剑刺入两个蛮兵的咽喉,"我们的剑,淬了苍梧山的鹤顶红!"
陈砚笑了。他早让阿昭在剑刃上涂了毒,又在阵前撒了迷魂草——南蛮的蛮兵没见过世面,哪里知道这些花样?此刻前排的蛮兵要么中毒倒地,要么被迷魂草熏得东倒西歪,原本整齐的队列顿时乱作一团。
"破阵三凶"终于冲到了近前。左边的蛮将举着青铜盾,盾面刻着吞云兽;中间的蛮将扛着玄铁枪,枪杆缠着人发;右边的蛮将握着九环大锤,锤头嵌着骷髅。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陈砚,这个站在阵眼的小剑士。
"小心!"周正的嘶吼混着剑鸣。他的"裂空"剑虽断,却用断口处刺向中间蛮将的面门。蛮将慌忙格挡,却被断剑刺穿了护心镜。陈三的九环刀横扫,砍断了右边蛮将的锤链,大锤"咚"地砸在地上,震得地面开裂。
陈砚趁机旋身,"寒渊"剑划出半圆。这道剑气竟比他的身子快了三倍,直接穿透了左边蛮将的盾牌,在他胸口开了个血洞。蛮将的尸体砸在地上,盾牌上的吞云兽纹路被剑气撕得粉碎。
"这不可能!"中间蛮将瞪圆了眼睛。他见过太多剑士,可从未见过百人能挡百万的——更没见过,这些瘦巴巴的汉子,剑上竟能凝出实质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