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古北口外的荒原染成血锈色。陈墨站在卢象升的马车旁,望着远处地平线上翻涌的尘烟,指节无意识地叩着腰间的青铜铃——那是他用三百具辽东骑兵的遗骨熔铸的法器,每响一声,便有一缕阴寒钻入骨髓。
"陈先生,吴三桂的人到了。"副将的声音带着沙哑。陈墨抬眼,便见那支玄甲骑兵正从山坳里钻出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马鬃上系着的红缨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一千人的队列竟比寻常三千骑兵更显压迫——正是吴三桂麾下最精锐的关宁铁骑。
卢象升掀开车帘,甲胄上的鳞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这位被称为"明末天武星"的总督此刻正抚着腰间佩剑,剑鞘上的云雷纹被磨得发亮:"陈先生,您说的'亡灵阵',可还能布?"
陈墨没说话。他望着己方阵地:一万边军扎着鹿角,刀枪斜指地面,士兵们的脸被尘土糊得模糊,唯有望向关宁铁骑的眼神里燃着死志。可人数悬殊太大了——关宁铁骑以"一人当十"着称,这一千骑若冲起来,怕是能在半个时辰内踏破明军中军。
"大人,末将在前。"说话的是辽东总兵祖大寿,他拍了拍胸前的护心镜,"当年在宁远城下,小的们连八旗军的红衣大炮都扛过,还怕这千把骑兵?"
"不可。"卢象升按住祖大寿的手腕,"吴三桂久经战阵,必不会硬冲。你看他的旗号——玄甲左营在前,右营压后,这是要诱我分兵。"
陈墨忽然开口:"大人可还记得,上月我在通州试过的'尸山阵'?"
卢象升瞳孔微缩。半月前陈墨献上此术时,他以为是江湖术士的胡诌。那夜月黑风高,陈墨站在乱葬岗上,口中念诵的古调像刮过骨茬,不多时,百具新埋的流民尸体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卢象升当时拔剑欲斩,却被陈墨拦住:"大人若信我,明日战场便见分晓。"
此刻,陈墨从袖中取出一方青铜匣,匣身刻满蝌蚪状的咒文。他打开匣盖,一股腐叶混着铁锈的气味涌出来——里面是半块染血的人皮,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七百二十七个阵亡将士的姓名。
"这是用七百二十七具辽东骑兵的骸骨炼的'引魂幡'。"陈墨将人皮按在胸口,"他们生前随祖总兵守过沈阳,战死在浑河边。今日借他们的骨血,召些老熟人来助阵。"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闷响。陈墨抬头,便见荒原上的荒草无风自动,一具具白骨从土中钻出来,膝盖打着弯,手臂僵直地举着锈迹斑斑的长矛。这些骨头本是去年战死的明军士兵,被野狗啃过,被雨水泡过,此刻却在陈墨的咒语里重新拼合,关节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一具不够。"陈墨皱眉,又摸出三张泛黄的符纸,"看来得加些'料'。"
他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出血纹,然后抛向空中。符纸遇风化作赤焰,在半空凝成三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厉鬼张开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些正在重组的白骨突然加速,有的抱着断裂的大腿狂奔,有的用肋骨当武器,甚至有两具头骨合在一起,拼成了完整的骷髅战士。
"这是...合骨术?"卢象升倒吸一口凉气。他曾在兵书里见过"阴兵借道"的记载,却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阵仗——那些亡灵战士没有痛觉,不会疲惫,连箭矢都穿不透他们的骨头。
关宁铁骑终于动了。吴三桂亲自擂响战鼓,玄甲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马刀在暮色中划出银弧。祖大寿刚要提枪冲锋,却被卢象升一把拽住:"等等!"
陈墨的骷髅军团已迎了上去。最前排的骷髅骑兵手持骨矛,直接撞进关宁铁骑的队列。马刀砍在骨头上溅出火星,却连道白痕都留不下;骷髅的骨矛却能轻易刺穿骑兵的咽喉,就算被砍断手臂,剩下的骨茬也能扎进马腹。
"好个无赖阵!"吴三桂在后方看得咬牙切齿。他早听说卢象升收了个会"邪术"的师爷,此刻才算见着真章。他一夹马腹,身边的亲卫队长立刻策马而出:"大人,末将带两百骑绕后,烧他们的粮草!"
"不可。"陈墨突然转头,望着吴三桂的方向笑了,"您的亲卫队长,怕是走不出半里地。"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荒草里窜出,正是刚才被陈墨复活的骷髅骑兵。那骑士的头骨上还嵌着半支箭镞,却挥着骨刀劈向亲卫队长的后颈。队长反应极快,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却见骷髅的手腕突然扭曲,骨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进他的锁骨。
"妖术!"亲卫队长惨叫着摔下马背,被周围骑兵踩成了肉泥。
吴三桂的脸瞬间煞白。他终于意识到,这些亡灵根本不怕死亡——它们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会在意第二次?
战局开始倾斜。关宁铁骑的冲锋被骷髅军团层层阻截,马匹被骨矛刺穿腿骨,骑兵被骷髅的断手拽下马来,就算侥幸冲过第一波,也会被第二波骷髅用骨刀捅穿后心。更诡异的是,那些被砍断的骷髅肢体竟会自己重组,断成两截的躯干爬向断腿,三两下又拼成完整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