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倩虽然没有城府,但又不是真的傻,当初街坊里传的那可是将门出了个才女,能是呆傻的人?
她立刻就联想到了文荇,不礼貌的讲,只要不是神志不清醒,就应该立刻想到文荇。
毕竟她只把册子给了文荇。
同样的我们仍不知道文荇认知中的“无辜”的方式是什么。
但情况不容许曹倩多想了,她直接起手一个滑跪,说道:“娘娘容禀!” 曹倩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沉甸甸的力度,清晰地响彻在殿中。
曹倩保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声音清晰而快速地说道:“这个册子,千真万确是臣妾的!是臣妾愚钝,识人不明,将奸邪险恶之徒视为知己!一时不察,竟将此物交予她保管! 臣妾深知,无论册中内容为何,此等私物外泄,已是失当!臣妾甘受娘娘任何责罚,绝无怨言!”
她停顿了一瞬,吸了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控诉:“只求娘娘明鉴秋毫,万勿被那等心思歹毒、构陷忠良的阴险鼠辈所蒙蔽!万勿放过此等祸乱宫闱的元凶! 臣妾今日方知,何为蛇蝎心肠,何为口蜜腹剑!娘娘圣明,定能洞察奸邪,还后宫以清宁!” 她再次重重叩首。
赵湘站起身来,亲自把曹倩扶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没有歹意,不然我就直接让人去拿你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这册子为何有多处被撕毁的痕迹?是你自己撕的?还是你口中那奸邪之徒撕的。”
曹倩听了,心里一颤,她太知道自己都写了些什么了,但是由于对身边的人不设防,写的时候又有些忘我,东西就都保留了下来。目前可以知道的是,绝对不是自己撕的,那是文荇?
这个时候,跟随自家美人一起滑跪的烟绯出声道:“禀娘娘、美人,那些撕毁的书页是奴婢干的。”
曹倩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烟绯!烟绯?!她最信任的心腹?!那一瞬间,曹倩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惊愕甚至压过了对文荇的愤怒——怎么会是她?!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错愕之后,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猛地劈进了曹倩的脑海!
等等!烟绯!我的烟绯!
我爱死你了!平时真是没白疼你啊!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曹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喊出来!烟绯!她最忠心的丫头!她不是在害自己,她是在救自己!那些被撕掉的书页上写了什么?曹倩自己最清楚!那些对宫中人事、陛下安康、甚至带着点“铁口直断”意味的星象推测,随便哪一条被翻出来,在“图谶”这个背景下,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烟绯这一撕,撕掉的是足以致命的引信!撕掉的是文荇可以用来构陷她和皇后的“铁证”!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候竟然有这等决断和勇气!曹倩看着烟绯跪伏在地的背影,眼神从惊愕瞬间化为滚烫的感激和骄傲——她曹家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湘有些惊讶,还有高手?
“是你撕的?抬起头来,仔细说与本宫听。为何要擅自损毁你家美人的私物?” 赵湘颇有兴趣地问道。
烟绯依言抬起头,小脸上带着惶恐不安,眼神低垂,不敢直视皇后,声音细弱但清晰,努力保持着条理:
“娘娘容禀,美人容禀,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她先认罪,声音带着颤抖,“奴婢不该擅自毁坏美人的墨宝,奴婢知道这是大罪。”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奴婢实在是害怕。”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曹倩,眼中充满了后怕,“美人,您记录星象,写得太无遮拦了。您不仅记星图,还常常写些对宫中事情的推测,甚至对陛下,对朝事,都有想法。”
烟绯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奴婢虽然不懂星象,可也知道,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万一被曲解了,那就是能害死人的祸根啊!美人您心思单纯,只顾着写,可奴婢害怕啊,尤其是最近宫里风声。”
她声音更低,带着无比的惶恐,“奴婢不敢劝美人,更不敢让美人毁了心血。奴婢只能趁着美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翻看册子,看到那些奴婢觉得可能会惹祸的话,奴婢就心惊肉跳,实在忍不住,就偷偷撕下来,然后烧掉了。”
她说完,深深地垂下头,肩膀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甘愿领罚。只求娘娘,美人,相信奴婢。奴婢真的只是想保护美人,不想美人因为无心之言惹上祸事。奴婢是曹家的家生子,从小跟着美人,美人的安危就是奴婢的命。”
烟绯的陈述,情真意切,理由虽然僭越,却透着一个深宫女子的生存恐惧和对主子的赤诚。她没用激烈的言辞,而是用这种软弱、恐惧、带着卑微祈求的方式,反而更显得真实可信。
赵湘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因恐惧而缩成一团的烟绯,又看了看旁边脸色从惊愕到恍然、再到充满复杂感激(甚至有点得意)的曹倩。
“嗯,听明白了。你这丫头,胆子是大了点,规矩也僭越了,但这份护主的心思,倒是难得,是真把美人的安危放在心头上了。” 她看向曹倩,眼神温和,“倩儿妹妹,你这丫头,心是好的。虽然方法莽撞了些,但这份赤诚,在宫里可是稀罕物。”
她招招手,对旁边的竹实吩咐道:“竹实,去把本宫妆匣里那对点翠嵌珍珠的耳坠子,还有新得的那匹水蓝色软烟罗料子拿来。”
竹实很快捧来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和一匹光泽柔美的料子。
赵湘拿起锦盒,亲自打开,里面是一对小巧玲珑、做工极其精致的点翠珍珠耳坠,在光线下流光溢彩。她笑着递给烟绯:“烟绯,你护主心切,本宫心里是明白的。这对耳坠子,赏你了。规矩要懂,但这份心意,值得嘉许。拿着吧。”
烟绯完全愣住了,捧着那对贵重的耳坠,受宠若惊,连谢恩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赵湘。
赵湘又把那匹水蓝色的软烟罗料子拿起来,对着曹倩比划了一下,笑道:“这颜色清爽,衬你。这匹料子也赏你了,回去做身新衣裳穿。压压惊。” 她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送件寻常礼物。
曹倩和烟绯都懵了。想象中的雷霆震怒或者严肃训诫完全没有出现,反而是温和的安抚和实实在在的赏赐!
赵湘看着她们呆愣的样子,笑意更深了些,语气轻松得像在拉家常:“好啦,事情说开了就好。倩儿妹妹,你这丫头忠心,是好事。不过嘛,” 她话锋轻轻一转,带着点姐姐提醒妹妹的随意,“以后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啊,自己琢磨琢磨就好啦,别都写在纸上。纸头轻飘飘的,风一吹,指不定就落到哪个角落,被有心人捡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记在心里,最稳妥。”
她站起身,拍拍曹倩的肩膀:“行了,带着你的好丫头回去吧。今儿个也吓着了,回去好好歇歇。烟绯,把你家美人扶好了。”
“谢娘娘恩典!谢娘娘赏赐!” 曹倩这才回过神来,和烟绯一起激动地行礼。烟绯更是激动得声音发颤:“奴婢谢娘娘厚赏!奴婢定当谨记娘娘教诲!”
主仆二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巨大的意外之喜(赏赐)以及对皇后娘娘如沐春风的感激,晕乎乎地退出了长乐宫。
至于文荇?曹倩心里冷笑,这笔账,她记下了!但此刻,更多的是对皇后娘娘的敬佩和感激——娘娘真是太明察秋毫、太宽厚仁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