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十六个字。
这已经是房副使的极限了,他毕竟只是个七品境的儒道修行者,单论实力在使团里也不算突出,只是凭借着这些冲击着都亭驿的大漠人绝大多数都不曾修行,对儒修技法缺乏了解,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便宜而已。
但占的这一点便宜,也影响不了大局。
十六个字。
即便是泣血之字。
也挡不住这些大漠人的狂热,那一缕缕蕴含着一丝神明之力的风沙,顷刻间便将房副使的十六个字给淹没掉了,融化成了一滩滩泛着血色的墨汁,落在地上迅速干涸。
“尔等背信弃义的乱臣贼子吧!来吧,踏过我的尸骨,来日!大焱的铁骑,便将踏破尔等的尸骨——”
房副使一步未退,放声怒斥。
只是他这点愤怒,落入狂热的风沙中,实在是惊不起一丁点水花。
他们没人在乎这大焱人说了什么。
他们只记得遵从着铁河亲王代为传达的神谕,要把大焱人赶出大漠,重铸大漠的辉煌,就要从把这些带来了毒粮食的大焱使团杀死在铄金城里为始!
只是无论是大焱使团,还是陷入狂热的大漠人,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在靠近园林一侧的墙壁上。
砖瓦间极其细微的缝隙里,渗进来了光。
寒光。
如同寂静夜色,月光透过窗纱,带来了丝丝凉意,惊起了汗毛。
只不过月光是凉。
这寒光,虽然也能够惊起汗毛,却是凭借着……锐气。
剑光如同一挂如瀑的月光。
贯穿了都亭驿。
砖瓦、房梁、屋檐……在这剑光的路径上,尽数碎为了齑粉,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极深的沟壑,就好像有巨人以手指在大地上用力抹了一下,划出了一道界限。
这界限,有何用呢?
在界限之上,冲在最前方,距离房副使最近的大漠人,浑身上下就像是落入了插满刀剑的陷阱里面,浑身上下迸发出数都数不清的锋利伤口,每一道虽然不长,但都深见筋骨。
皮肉绽开,血喷如漏。
一个个都变作了残破不堪的血肉倒在了地上,他们的狂热随着生命一同熄灭,就连他们的信仰的神明也挽救不了他们的生死。
“怕什么?剑光已经过去了,冲……冲啊!他们还敢在我们面前杀害我们的族人……杀了他们,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后面的大漠人冲了上来。
但剑光是已经过去了,可当他们踏过了剑光留下的那一条线,充盈未散的剑气便贯穿了他们的身躯。
看到又是十来个大漠人变成了血人倒在地上,房副使悠悠地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坐下来歇息,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桌椅,于是干脆坐在了地上,再看看身前那些已经不敢再迈过来的大漠人。
这位在实际上管理着使团大多数事务的大焱文臣笑了。
笑得有些张狂,有些不符合儒家礼仪。
但却极为真诚。
“来啊!过来啊,你们不是要杀了我们吗?你们的亲王,你们的神明,不是在看着你们,庇护着你们吗?我就在这里坐着,在这里等着,你们怎么不敢过来了呢?”
“是怕了什么?怕这剑气?哈哈哈——你们这些人,不……你们这些蛮夷,真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然,我不是针对所有大漠人,我说的是你们!就在我这双眼睛注视下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背信弃义不知死活的蠢货——”
房副使抬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再指了指这些在剑气前顿足的大漠人。
这些大漠人脸色难看至极。
只是他们神情里的狂热却已经消退了许多。
就像是一场大梦,突然惊醒了。
不是他们自己醒了过来,而是这划出生死界限的剑气,是那些踏过界限变成血人的大漠人溅到了他们脸上的滚烫血液,令他们惊醒了过来。
虔诚是真的。
狂热是真的。
神力是真的。
但是生死同样也是真的!
挥出了这一剑的沈良,也同样来的是真的,没有和大漠铁河亲王开半点玩笑,但满脸酒意的他却在笑,似乎已经有些醉了。
醉到了半城人的生死,都不在他的眼里。
不过是一场生死大梦而已。
“怎么样啊?亲王大人!我这一剑,够不够?用不用我再来个两三剑?”
大笑之间。
没等铁河亲王开口,剑魁沈良抬手又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
与在都亭驿里划出生死界限的一剑不同。
剑气跨过风沙。
来到千步以外的大漠王宫的城门上。
“……殿下,束手就擒吧,你毕竟是大漠的天骄,你应当追随铁河亲王,遵从神谕,一同重铸大漠的辉煌!而不是为了这无意义的分歧,死在大漠王宫里!”
“我呸——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我阿莱夫以先祖之名发誓,绝不向你们这些背叛者低头!有种就用你手里那柄由我父王赐下的蛇刀,砍下我的脑袋!正好我死以后,投入到长生天的怀抱里,也可以当面问一问祂,这是否真是祂的神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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