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双皮靴碾过积水的声响,在雨夜里像一串闷雷。
陆九渊夹着木耳的筷子悬在半空,指节微微发紧——这脚步声太齐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江湖武人,绝非寻常酒客。
谢卓颜的手已经按上剑柄,大凉龙雀的剑鞘贴着她腕间的红绳,那是出发前她母亲塞给她的平安符。
剑穗上的并蒂莲被穿堂风掀起,在两人之间晃出一道浅粉的影子。"来得倒快。"她低声说,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刃。
陆九渊放下筷子,瓷碗与木桌相碰,发出极轻的"叮"。
他望着酒馆斑驳的木门,耳中清晰传来刀鞘摩擦腰带的脆响——至少有七人佩刀,十二人持剑,剩下的...他眯起眼,闻见一丝铁锈味混在雨气里,是带锁链的武器。
武承嗣的血鹰卫?
前两日在汴梁城讲《天龙八部》时,他故意把"乔峰聚贤庄大战"说得热血沸腾,果然触了某些人的逆鳞。
"吱呀——"
木门被踢开的瞬间,冷风卷着雨珠灌进来。
为首的刀疤脸站在门槛上,腰间悬着染血的狼首刀,身后三十余人呈扇形散开,将酒馆围得水泄不通。"陆九渊?"刀疤脸舔了舔嘴角,"武大人请你去府上喝茶,别让兄弟们动手。"
陆九渊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喉间翻涌的笑意。
他放下碗时,指腹在碗沿抹过,留下一道水痕:"武承嗣的茶,我可消受不起。"
刀疤脸的眼神骤冷,狼首刀"嗡"地出鞘半寸:"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谢卓颜的剑已出鞘。
大凉龙雀的寒光掠过刀疤脸的耳际,钉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剑刃没入三寸,只留刻着"龙雀"二字的剑柄在雨中震颤。
"先问过我的剑。"她的声音比雨声更冷。
刀疤脸下意识后退半步,这才发现自己耳尖被剑气削掉了一块,血珠正顺着脖颈往下淌。
他猛地转头,吼道:"给我上!
杀了那女的,活抓陆九渊!"
三十余人同时动了。
有使九环刀的冲在前头,刀风带起酒坛的酸气;使锁链的绕到两侧,铁环相撞的脆响刺得人耳膜发疼;还有个使判官笔的缩在最后,指尖泛着青——显然喂了毒。
陆九渊坐在原位没动,望着谢卓颜的剑影在人群中穿梭。
她的剑法像风,却比风更狠:第一剑挑飞九环刀,第二剑割断锁链,第三剑刺穿使判官笔那人的手腕。
血珠溅在她月白裙角,开出一串暗红的花。
"卓颜,留两个活口。"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兵器相击的轰鸣。
谢卓颜旋身避开背后的朴刀,反手一剑削断那人的刀杆:"陆公子要问什么?"
"问他们...是谁给的胆子,敢在我讲书前动手。"陆九渊笑了,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
这一叩像个信号。
原本还在缠斗的江湖客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们的喉咙。
使朴刀的汉子瞪圆眼睛,发现自己的刀怎么也举不起来;使锁链的想要后退,却被钉在原地,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谢卓颜退到陆九渊身侧,收剑入鞘时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尾泛红,这是动用"说书人"内力的征兆。
系统提示在他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触发【舌绽春雷】,当前范围内敌人武力值下降30%。"
"现在,"陆九渊站起身,青衫下摆沾着几点血渍,"谁先说,武承嗣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没人回答。
刀疤脸捂着流血的耳尖,颤抖的手摸向怀中的信号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收到的情报全是错的!
这陆九渊哪里是只会耍嘴皮子的说书人?
刚才那无形的压制,分明是行脚境顶尖高手才能施展的"气域"!
陆九渊看穿了他的意图,指尖一弹,桌上的酒坛"轰"地炸裂。
瓷片如刀,穿透刀疤脸的手掌,钉在他身后的墙上。"我最讨厌别人藏着掖着。"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让在场众人脊背发凉。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酒馆成了修罗场。
谢卓颜的剑挑断最后一人的手筋时,雨刚好停了。
血混着雨水顺着门槛流出去,在青石板上积成暗红的小潭。
"陆公子,"谢卓颜用帕子擦剑,"你早知道他们是血鹰卫?"
"武承嗣在信里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全尸',"陆九渊蹲下身,捡起刀疤脸怀中的令牌——刻着血鹰的青铜牌,"他们太急了,急得连伪装都省了。"
他话音刚落,酒馆外传来木鱼声。"阿弥陀佛。"
两人同时转头。
门口站着位坤道,月白道袍一尘不染,手持拂尘,发间插着根檀木簪子。
她望着满地尸体,眼神平静得像深潭:"施主们戾气太重,老尼替他们念段往生咒。"
说罢,她盘坐在血迹未干的地上,木鱼声与诵经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