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甲缝时,守将王铁牛正咬着半块冷馍。
烽火台第三层的了望兵突然发出闷吼:"马队!
正南三百步!"
他手一抖,馍渣子簌簌掉在护心镜上。
顺着了望口望过去,月光下的黄土路正泛着黑浪——不是千军万马,是单骑。
马上人裹着玄色大氅,枪杆挑开风帘的刹那,王铁牛后槽牙都酸了——那杆枪足有碗口粗,枪尖还挂着三枚铜铃,随着马速震出嗡嗡的颤音。
"沈云山!"有小兵突然尖叫。
王铁牛这才想起江湖传闻:契丹平南将军楚相玉帐下第一猛将,使一杆"破阵枪",去年在代州城外挑翻十八座汉军营寨,枪杆上的铜铃是用汉军的护心镜熔铸的。
马蹄声撞碎夜雾时,沈云山已在关前三十步勒住马。
他扯开大氅,露出精赤的胸膛,八道刀疤像蜈蚣似的爬满胸腹:"雁门关的爷们儿,可敢派个能喘气的来会会爷爷的枪?"
王铁牛喉结动了动。
他手下三百守军,能提刀上战场的倒有两百,但能接沈云山三招的...他摸了摸腰间的雁翎刀,刀鞘还带着白天烤火的余温——上个月他带着亲卫出城巡逻,遇到个使判官笔的江湖客,被人家三招挑飞了刀。
那客官临走时说:"真要遇上契丹猛将,得找会'以彼之道'的主儿。"
"以彼之道"四个字刚在脑子里打转,城墙上突然传来玉萧轻响。
慕容复顺着女墙翻下来时,月光正落在他腰间的玉萧上。
他没穿铠甲,月白儒生长衫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绣着鲜卑图腾的暗纹。
沈云山的枪尖刚晃起半寸,就见他右手在萧管上一按——那是"参合指"的起手式,可下一刻,他的指尖却点向了枪杆上的铜铃。
"当啷!"
最底下那枚铜铃应声而落,坠地时还打着旋儿。
沈云山的虎口猛地一麻,枪杆险些脱手——这一指的力道,竟和他方才抖枪时震响铜铃的劲儿分毫不差。
"好个'以彼之道'!"王铁牛拍着城墙喝彩。
他看见沈云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枪尖划出个半圆,带起呼呼风声直取慕容复咽喉。
慕容复不闪不避,左掌平推,竟用掌心去接枪尖——待要触到皮肤时,掌力突然逆转,顺着枪杆倒卷回去。
沈云山的枪"当"地砸在地上,他整个人被反震得从马背上栽下来,在黄土里滚了两圈才停住。
等他抹了把脸抬头,慕容复已站在他面前,玉萧轻抵他咽喉:"沈将军这枪,倒像是替在下练手的。"
城墙上爆发出欢呼。
沈云山咬着牙爬起来,手刚摸到腰间的短刀,就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号角。
他猛地转头——楚相玉的帅旗正从后方的山坳里升起,旗面绣着的金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慕容公子好手段。"
声音像碎冰擦过青铜,慕容复心头一跳,萧管上的纹路突然刺得掌心生疼。
他转身时,楚相玉已走到十步外。
这位辽国平南将军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羊脂玉牌,倒像是来赴诗会的贵公子,可他眼底的寒芒,比雁门关的雪还利三分。
"只是不知,公子的'以彼之道',能不能接我这掌?"
楚相玉抬手时,慕容复闻到了雪的味道。
那是极北之地的雪,裹着千年玄冰的寒气,顺着风直往人骨髓里钻。
他想躲,可双脚像被钉在地上——方才硬接沈云山的反震力时,他运功过猛,足少阴经的脉络还在突突跳。
"砰!"
掌风撞在他胸口的刹那,慕容复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
他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城墙上,嘴角溢出的血珠刚落在地上,就结成了冰晶。
王铁牛带着人冲下来时,他的睫毛上已凝了层白霜,指尖掐进青砖里,指缝渗出的血都泛着青。
"快!取火盆!"
"别碰他!"
苍老的喝声从城楼上飘下来。
众人抬头,只见个灰衣老者立在女墙边缘,腰间挂着个半人高的药葫芦,葫芦嘴还冒着袅袅白气。
王铁牛认出这是六大方外之一的叶神油——十年前在终南山,这老东西用半葫芦神油治好了被毒火灼伤的少林首座,从此江湖人都叫他"活阎王"。
"楚将军的冰魄寒光掌,寒毒入体三分就神仙难救。"叶神油拍了拍药葫芦,"你这掌用了七分力,他现在要是沾半分热气,寒毒就顺着血脉冲心。"
楚相玉笑了,笑得像春冰初融:"叶前辈倒是护短。
只是在下今日来雁门关,为的不是江湖恩怨。"他抬手指向关后起伏的山梁,"听说北坡有处'天人机缘',不知前辈可愿做个见证?"
叶神油的瞳孔缩成针尖。
王铁牛看见他的手在药葫芦上摩挲,葫芦表面的红漆被蹭掉一块,露出底下刻的"生死簿"三个字——这是叶神油的规矩:治得活的人,名字刻在葫芦正面;治不活的,刻在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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