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钱秒杀:我在灾荒年间捡娘子

第137章 释怀(1 / 1)

汴梁城的冬天。

被三十二个字彻底沸腾。

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大嘴巴喝多了的宋霆锋。

“人生若只如初见……”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

落满了这座煌煌帝都的每一寸角落。

太学的书斋里,宣纸被疯狂的笔墨一遍遍洇透。

茶楼酒肆的说书老者,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深闺绣阁的锦帕,被这带着彻骨寒意的句子浸染。引得多少未曾识得愁滋味的女儿家,对着烛火暗自垂泪,心尖上仿佛被那冰冷的词句剜去了一块。

陆沉舟,无尘道长。

这个名字,连同那首决绝词。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赞誉、惊叹、顶礼膜拜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汴梁城的屋顶。

诗仙再世、谪仙落笔、百代文宗......

各种眩目的称号被毫不吝啬地加诸于他的名字之上。

连宫禁深处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也遣了天使捧着紫金狼毫澄心堂纸,浩浩荡荡地上了终南山。

纳兰初见坐在临街绣楼的暖阁里。

窗外是汴河结了薄冰的河面,反射着冬日惨淡的天光。

楼下的街道却异常喧嚣,车马辚辚,人声鼎沸。

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同一件事。

小侍女捧着新抄录墨迹未干的诗笺,小心翼翼地奉上。

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小姐,您快看!”

“是陆....是无尘道长的新作。”

“外面都传疯了,都说这是仙人之语呢!”

纳兰初见没有立刻去接。

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片灰色天空。

终南山的轮廓,在遥远的天际只余下一抹模糊沉默的黛影。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拈起了那张薄薄的宣纸,目光落在纸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又顺着血脉直刺心窝。

那冰冷绝望的笔锋,裹挟着终南山凛冽的风雪气息。

穿透纸张,扑面而来。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那双在寮房小院里,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只是这一次,那平静之下翻涌的不再是无声的溺爱。

而是深沉彻底的悲凉与了悟。

她们之间横亘的所有恩怨与误解,随着这首词似乎都付之一炬。

一股杂着剧痛羞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洪流。

猛烈地冲撞着她的胸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侍女忧地看着自家小姐,瞬间煞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头,大气都不敢出。

几天后,当那首《决绝词》引发的狂热稍稍平息。

当皇帝御赐文房四宝,却同样被拒绝的消息传遍汴梁。

纳兰初见再次踏上了通往龙门观的路。

这一次,没有万两银票的紫檀木匣,没有前呼后拥的管事仆从。

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轻车简从。

山路依旧被残雪覆盖,却比上次来时更显寂寥。

因赏梅时节人潮汹涌的山道,此刻也冷清下来,只在寒风中瑟缩。

龙门观那扇剥蚀的大门,在冬日的寒风里显得更加沉默。

守门的小道士认得她,这次没有通传,只是默默地将门开得更大一些。

院中的积雪被清扫过,在角落里堆成小小的雪丘。

空气清洌,带着松针和残雪的冷香。

陆沉舟背对着院门,正缓缓打着一招半式。

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别样的韵律。

“无尘道长。”

纳兰初见在院门口站定。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他的耳边。

打着太极拳的陆沉舟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子。

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次,纳兰初见的目光没有闪避,而是直直地迎上他的眼睛。

没有剑拔弩张的质问,没有义正词严的责难。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山风掠过檐角,发出细微的呜咽。

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恩怨。

都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激烈地奔流冲撞。

纳兰初见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那首词.....”

她的声音干涩的厉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我.....看到了。”

陆沉舟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一首词罢了。”

陆沉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

“人心易变,世事难料。初见之好,陌路之悲。”

“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

纳兰初见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像咀嚼着苦涩的橄榄。

酸涩的汁液瞬间弥漫开来,浸透了五脏六腑。

是啊,强求不得。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委屈,不是愤怒。

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释然的泪水。

她没有抬手去擦,只是任由那滚烫的液体,顺着冰凉的脸颊滑落。

滴在脚下的雪地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陆沉舟静静地看着她流泪,没有安慰,没有劝解。

他的目光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悲悯。

“前尘已断,旧事已了。”

“善信,亦当释怀。”

释怀。

是啊,是该释怀了。

强求不得的,终究要放手。

他已然释怀,为何自己还要执着。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错的。

她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陆沉舟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最后的告别。

然后,他转过身,拾起了那把靠在石阶旁的竹扫帚。

不再看她,目光落回石阶上的浮雪上。

手腕微动,竹帚的细枝划过冰冷的石面。

发出沙沙沙的轻响。

纳兰初见站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流淌。

她看着那个灰布道袍的背影,看着他专注清扫浮雪的侧影。

那单调的扫雪声,像温柔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她心中那片狼藉的废墟。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终于止住。

脸上残留着冰冷的泪痕,被山风一吹,微微刺痛。

心口那剧烈的冲撞感也平息下去。

只剩下一种带着钝痛的疲惫,以及疲惫之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灰袍扫雪的背影。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道别,没有回头。

纳兰初见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

踏着来时留在雪地上的足迹,向着院外,向着下山的路走去。

阳光落在她身上,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身后,那沙沙沙的扫雪声,依旧不疾不徐地响着。

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音,追随着她的脚步。

又渐渐被山风吹散,融入终南山永恒的寂静里。

山风卷起细碎的雪沫。

追逐着足迹的边缘,一点点地将它们温柔地覆盖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