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的崩塌戛然而止。
死寂取代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胜利的余韵尚未在胸中升起,一种更加彻骨的寒意便已悄然攫住了三人的心脏。
洛桑嘉措拄着金刚杵,半跪在地,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热的白雾。
丹增罗布的脸色苍白如纸,维持法阵的消耗几乎抽空了他全部的精力。
唯有遥遥,在那朵莲花飞出后,周身的翠绿光芒便已收敛,此刻正怔怔地望着冰窟的最深处。
那里,本该是古老僧院所在的位置,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不断蠕动的漆黑空洞。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洞穴。
它是一道被强行撕裂的空间伤口。
伤口边缘,光线被诡异地扭曲、吞噬,呈现出一种令人目眩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形态。
一丝丝灰败、腐朽,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正从裂隙中缓缓渗透出来。
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触须,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周围的岩壁。
坚硬的万年玄冰,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便无声地化作了黑色的粉末,连升华的过程都已省略。
雪山之外的村庄虽然安全了,可这道不断扩大的虚空裂隙,却是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全新梦魇。
“不能让它继续扩大。”
洛桑嘉措的声音嘶哑,他强撑着站起身,握着金刚杵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丹增罗布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掏出几枚雕刻着繁复符文的骨片,以一种奇异的韵律抛向空中。
骨片悬停,勾勒出一个无形的阵法基座。
“天地玄黄,定!”
他双手结印,口中吐出古老的咒文。
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金色薄膜,以那几枚骨片为核心,迅速向着虚空裂隙笼罩而去。
那是“天地玄黄阵”,一种用于稳定空间、弥合裂隙的古老阵法。
然而,当金色薄膜触碰到裂隙边缘的瞬间,竟发出了类似金属被强酸腐蚀的“滋滋”声。
薄膜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丹增罗布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一缕鲜血。
那异界气息的侵蚀性,远超他的想象。
“我来。”
遥遥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再次伸出手,绿松石项链温润的光华流淌至她的掌心。
她没有去攻击裂隙,也没有去加固阵法。
那股柔和的翠绿色光芒,化作一片绵密的细雨,洒向那些从裂隙中渗透出来的灰色气息。
净化开始了。
灰色的腐朽气息一碰到那翠绿光雨,便如同滚油泼雪,发出尖锐的嘶鸣,被迅速蒸发、消融。
有了遥遥“天命护佑”之力的净化,丹增罗布的压力骤减。
他得以集中全部心神,稳固并收缩那道金色的阵法薄膜。
洛桑嘉措深吸一口气,将所剩无几的法力尽数灌入金刚杵。
金刚杵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越之声,脱手飞出,精准地悬停在虚空裂隙的正中心。
它没有释放狂暴的能量,只是静静地镇压在那里。
金刚杵上流转的佛光,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金色漩涡,死死抵住了裂隙扩张的势头。
镇压,稳定,净化。
三股力量,三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却在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那道恐怖的虚空裂隙,在三人的联手之下,扩张的势头被彻底遏制。
它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缓缓收缩。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撕裂空间的伤口,终于在一阵剧烈的空间涟漪之后,彻底弥合,消失不见。
金刚杵“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光芒黯淡。
丹增罗布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洛桑嘉措晃了晃,被遥遥及时扶住。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西藏的雪山,恢复了它亘古以来的圣洁与宁静。
可丹增罗布的视线,却死死盯着刚才裂隙消失的地方。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惊疑。
在那片空间最后的涟漪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小的光点。
那些光点,是“上古魔神”被莲花重创时,从核心中迸溅出的“残魂碎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尝试去捕捉。
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信息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脑海。
那是一个极其模糊,却又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空间坐标”。
丹增罗布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比雪山的冰雪还要苍白。
“怎么了?”
洛桑嘉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丹增罗布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恐惧。
“魔神……它的下一个目标,在青海。”
“那个地方,传说名为‘山谷妖魂’之地。”
他一字一顿,声音艰涩。
“那里是传说中‘地脉引灵阵’的核心,也是上古魔神力量的另一个重要源头。”
“一旦让它在那里完全复苏,整个青藏地区,乃至……”
丹增罗布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向遥远的中原方向。
“……整个大清的国运,都将彻底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