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中仅存的一条狭窄市巷里,稀疏的人影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过去一年里黑石山脉的势力变迁。林宏行走其间,那些断续的只言片语,如同一张张破碎的拼图,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这片土地的新貌。也就在这片灰蒙蒙的市井中,他看到几个衣衫褴褛却眼神不屈的年轻人,他们紧握着残破的兵刃,如同困兽,被一群面带讥讽的流匪围堵。林宏只是抬手,指尖流光微闪,那群流匪便如见鬼魅般仓皇而逃。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勉强透过破碎的屋顶,照进林宏栖身的废弃院落时,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打破了死寂。院门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缝隙。为首的青年,正是昨日林宏曾相助的文轩。他面色疲惫,眼下乌青,却难掩眸中那份小心翼翼的希冀。他身旁跟着几名同样憔悴的族人,手中捧着几只粗陶瓶,还有几样被布包裹着的物件,似乎是从废墟中挖出的,边缘沾着泥土和碎屑。
“林兄救命之恩,文轩无以为报。”文轩躬身,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可语调却无比真诚。他将手中的陶瓶往前递了递,“这些凡俗疗伤药,以及几件祖传旧物,聊表寸心,还望林兄不要嫌弃。”陶瓶里的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苦涩,而那些旧物——一枚被磨去棱角的玉坠,一块锈迹斑斑的符牌,在林宏眼中,带着一股被时间与苦难浸染的黯淡光泽。
林宏的目光落在那些旧物上,又缓缓移向文轩那双充满感激的眼。胸口深处,那道因“共情”而留下的细微裂隙,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他收下了陶瓶,却轻拂了下那些旧物,示意他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乱世不易,保重。”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交谈中,文轩得知林宏独自游历,正寻觅着新的修行机缘。他眼底的神色复杂起来,几次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囊。他悄悄打量着林宏,那双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眸深不见底,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而内敛的气度,像是深藏于冰下的火焰。最终,文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林兄……实不相瞒,我等家族覆灭前,族中长辈曾提及一处圣山,名为‘昆虚’。”文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向往,像是在描绘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传闻那圣山位于数个地域交界处,其内修士如云,资源如海,功法传承浩瀚。我族能在这贫瘠之地存续至今,便是因为曾有先祖前往昆虚圣山求学,带回了一脉传承。若非家族突遭大劫,我等本也计划前往那里。”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残破的兽皮卷轴,展开时,带着一股皮革的陈旧气息。卷轴上,线条简陋地勾勒着山川河流,寥寥几笔却充满古朴的韵味。一些粗糙的符号,标注着“荒漠戈壁”、“无尽林海”、“毒瘴沼泽”等字样,仿佛勾勒出一条通往未知的艰险之路。
“只可惜……我等如今灵力微薄,家族传承断绝,已无力踏足。”文轩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但他很快抬起头,强撑起一抹笑容,将卷轴递了过来,“林兄实力高深,又身怀不凡手段,若能前往昆虚圣山,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这地图虽然简陋,但却是先祖所传,或许能为林兄提供一丝指引。”
林宏接过那兽皮卷,指尖沿着那古老的线条轻轻摩挲。一股久违的悸动,从他心底深处涌起。昆虚圣山!这个名字曾在玄宝阁的古籍残卷中,如星光般零星闪烁。他脑海中浮现出黑石山脉的枯败景象——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滞涩。如今的黑石城,被战火涤荡,残存的灵脉如同干涸的血管,哪怕一丝微薄的灵力,也被那些新旧势力贪婪地吸食殆尽。而他,突破练气八层之后,体内的“初生道域”犹如无底的深渊,对更高阶的本源能量——那些能在黑石山脉寻得的“太初源晶”——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每一次灵力运转,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壁障,将他牢牢困在这片贫瘠之地。
昆虚圣山……这三个字,像是拨开了他头顶的重重阴云,露出了一片广阔的天地。那里修士云集,资源充沛,那些传说中的高级功法与稀有灵药,包括石猛所急需的“续脉草”,都将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他的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掌中的兽皮卷仿佛燃烧起来,指引着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多谢文轩兄!”林宏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低沉,他紧紧地将地图握在手中,那份价值,远超文轩所能想象。
离开黑石城之前,林宏仍有一事未了。林家村附近的山坳庇护所,此刻如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他心头。他无法带走文轩等人,那份未知且危险的旅途,绝非凡人能承受。他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片庇护所,终究要走向终结。
他悄然返回山坳,熟悉的山风带着枯草的清香,吹拂过那些低矮的棚屋。他没有现身,只是将自己的意念如丝线般细密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脑海。那意念平静,却带着无法抗拒的疏离:“此处已非安身之所,尔等可自行离去,亦可留守。吾留些物资,助尔等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