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狮子骢的难题
贞观年间的长安城,太极宫的马厩向来是彰显天朝上国气象的所在。西域诸国进贡的名驹、突厥汗庭送来的良骥,都在这儿嚼着粟米,甩着尾巴。贞观十三年的某个午后,一匹名为“狮子骢”的烈马让整个马厩炸开了锅——这匹来自吐蕃的贡马毛色青白,性情暴烈如野火,十来个身强力壮的驯马官轮番上阵,不是被掀翻在地,就是被它扬蹄踢伤,马鞍根本无法配上。
唐太宗李世民牵着缰绳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戎马半生,什么样的烈马没见过?当年虎牢关下,他的“飒露紫”随他冲阵斩将,何等神骏;可这狮子骢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碰不得,近不得。“难道我大唐就没有能制服它的人?”太宗环顾左右,驯马官们个个垂头丧气,连宫廷里最有名的“弼马温”都搓着手直摇头。
此时的武媚娘,还只是才人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才人。她本名武照,后来自己造了“曌”字,但此刻,她不过是十四岁入宫、在太宗身边伺候笔墨的少女。按说这种驯马的粗活,轮不到后宫嫔妃插手,武媚娘却从人群后挤了出来,屈膝一拜:“陛下,臣妾或许能制服它。”
二、铁鞭、铁楇与匕首
太宗愣了一下,低头看见这个眉目清秀、身材尚显单薄的才人,不由得笑了:“武才人,你有何办法?连驯马官都束手无策呢。”周围的宦官宫女窃窃私语,有人掩嘴偷笑——这小才人怕是想出头想疯了,驯马这种事,哪是闺阁女子能掺和的?
武媚娘抬起头,眼神里没有半分怯意,反而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陛下,臣妾只需三样东西: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
“哦?”太宗来了兴致,“你且说来听听。”
“这马如此暴烈,先用铁鞭抽打它的脊背,若它不服,就用铁楇(注:铁制的锤子,用于敲击)砸它的脑袋,再不服,”武媚娘顿了顿,声音平静,内里透着寒意,“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
这话一出,满场皆惊。连见惯了沙场风浪的唐太宗都微微一怔,手里的缰绳下意识地紧了紧。一个年仅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注:武媚娘入宫时十四岁,此事发生时约二十岁,史料记载略有出入,此处取合理推测),竟能说出如此狠绝的话来。那不是驯马,简直是杀马。
“你……”太宗看着武媚娘,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那双大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狮子骢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刨着蹄子,仰头长嘶。
三、驯服的真相
《旧唐书·则天皇后本纪》里记载了这个场景,原文是:“则天年十四,太宗闻其美容止,召入宫,立为才人。及太宗崩,则天居于感业寺。太宗有马名狮子骢,肥逸无能调驭者。朕为宫女侍侧,言于太宗曰:‘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曰铁鞭,二曰铁楇,三曰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楇楇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太宗壮朕之志。”(注:此处引用《旧唐书》,“朕”为武则天晚年自述,翻译时改为“臣妾”以符合当时身份)
这段记载很有意思,武媚娘的方法根本不是“驯”,而是“杀”。她不在乎马是否听话,只在乎能不能让它屈服。这种思维方式,与传统驯马讲究“恩威并施”“人马合一”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赤裸裸的强权逻辑——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唐太宗听完,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倒是有胆识。”他没有让武媚娘真的去驯马,也没有提拔她,只是命人将狮子骢牵回马厩,加派了人手看管。这件事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太宗的心里。他看到了这个少女身上那股未经驯服的野性,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四、被冷落的才人
从那以后,武媚娘在太宗身边的日子并未因此改变。她依旧是那个五品才人,负责记录起居注,偶尔替太宗研墨。史书上几乎没有她在太宗朝受宠的记载,直到太宗病重,她与当时的太子李治(后来的唐高宗)在病床前相遇,命运才有了转折。
为什么太宗没有赏识她的“壮志”?或许正是因为她的方法太过残酷。唐太宗是马上得天下的君主,也是开创“贞观之治”的仁君,他懂得治国需要恩威并施,更需要笼络人心。驯马如治民,若一味用强,只会让百姓离心离德。武媚娘的铁腕手段,在他看来,或许适合打天下,却不适合治天下,甚至可能带来祸乱。
而武媚娘自己另有想法。多年后,她已是君临天下的则天皇帝,向大臣们提起这段往事时,依旧带着几分得意:“当年我就是用这法子,让那狮子骢乖乖听话。你们说,这法子狠不狠?”大臣们自然山呼万岁,称赞陛下天纵英才。在当时的宫廷里,她的这番话,恐怕只让太宗觉得,这个女子太过危险。
五、历史的伏笔
这场驯马风波,本质上是武媚娘的第一次“政治表演”。她抓住了一个看似与自己无关的事件,主动出击,展现了自己的胆识和决断力。这次表演未能达到预期效果——没能获得太宗的青睐,却清晰勾勒出她的性格底色:不甘于平庸,敢于打破常规,为了目标可以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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