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幽光在张小纯紧握的拳头上跳跃,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他看着那三个元婴修士在剧痛中扭曲的脸,其中那个喊他“魁祖”的中年男子,左眉骨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那是当年镇守通天世界南天门时,被邪修法器划伤的印记。
“白大使看清楚了吗?”大皇子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这第三步最关键,要用噬魂钉穿透灵脉,这样才能保留修士的肉身活性,却又无法调动丝毫灵力。”他手中的银钉泛着寒光,精准地刺入中年修士的丹田,“你看,他现在连自爆都做不到了,只能乖乖听话。”
中年修士的瞳孔骤然放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血泪顺着眼角滑落,死死盯着张小纯的方向,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绝望地告别。张小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他知道自己一旦动手,就会落入大皇子精心编织的陷阱,可袖中的魂珠正在发烫,那是小师妹残魂最后的温度,在无声地催促他。
“大皇子的手段,越发精进了。”通天道人突然举杯,语气带着病态的赞赏,“想当年本尊初次见到这种炼傀术时,还以为是邪魔外道,如今看来,倒是开辟了修行的新路子。”
“通天道人说的是。”广目天尊阴恻恻地接话,目光扫过张小纯紧绷的侧脸,“白大使若是想学,大可向大皇子请教,何必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通天世界的救世主了?”
嘲讽声像潮水般涌来,撞在张小纯的耳膜上嗡嗡作响。他忽然想起当年在逆河宗的藏经阁,老掌门摸着他的头说:“真正的强者,不是能斩多少敌人,而是能忍多少屈辱。”那时他不懂,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怒意与理智反复撕扯,才明白这忍字背后,是千斤重的责任。
就在银钉即将刺入中年修士灵海的刹那,三道黑雾如毒蛇般窜出,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公孙婉儿的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灰芒,她看着那三个修士骤然松弛的面容,声音冷得像北域的寒风:“大皇子,玩弄死人,有失皇族体面。”
大皇子猛地转头,锦袍下的拳头咯吱作响。他没想到公孙婉儿竟会当众驳他的面子,这女人素来独来独往,今日怎会为了一个外人出手?但他很快冷笑起来——公孙婉儿杀了那三个修士,看似解围,实则坐实了“邪皇朝天尊残杀通天修士”的罪名,这笔账,迟早要算在张小纯头上。
“多谢公孙道友。”张小纯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对着公孙婉儿微微颔首,转身时,龙椅上的黑袍傀儡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似在警告,又似在催促。
“白大使这就想走?”大皇子闪身拦在殿门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小王还有一份大礼没送呢。”他拍了拍手,殿外立刻传来沉重的锁链拖地声,一个佝偻的老者拎着个麻袋缓步走来,麻袋口渗出的血渍在金砖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当麻袋被猛地掼在地上时,张小纯的呼吸骤然停止。麻袋里滚出的人影穿着残破的明黄皇袍,发髻散乱,露出一张布满鞭痕的脸。尽管双目浑浊,唇瓣干裂得像枯树皮,可那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分明是通天世界正统皇室的轮廓——是魁皇!
“魁……皇?”张小纯的声音在颤抖,他踉跄着上前,指尖悬在对方头顶三寸处,不敢触碰那纵横交错的伤疤。他记得魁皇当年在祭祖大典上的样子,金冠龙袍,目光如炬,说要带领通天世界走出阴霾,可眼前这人,像一截被暴雨浸泡的枯木,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呵……”魁皇的喉结艰难地滚动,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当视线落在张小纯身上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干裂的唇瓣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大皇子蹲下身,一把揪住魁皇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白大使认识他?这可是通天世界最后的皇族血脉了,小王费了好大劲才从北域冰牢里把他提出来。你猜他这些年靠什么活下来的?”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小碗,碗里盛着暗红色的糊状物,“是用他族人的骨髓熬的汤呢。”
魁皇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咆哮,却连一丝灵力波动都引不出来——他的灵脉早已被一根根抽断,丹田成了空洞的血窟窿。
“放开他!”张小纯的声音陡然拔高,体内的五色火疯狂咆哮,大殿梁柱上的盘龙雕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皇子,你我之间的恩怨,冲我来!”
“冲你来?”大皇子笑得越发狰狞,“你配吗?”他突然从腰间解下一根骨刺,狠狠刺入魁皇的肩胛骨,“听说你们通天世界讲究君臣尊卑,今天小王就让你看看,你们的皇者,在我邪皇朝是什么下场!”
骨刺穿透骨骼的脆响在大殿回荡,魁皇的身体剧烈抽搐,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残破的皇袍。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停止了挣扎,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张小纯,干裂的唇瓣终于吐出清晰的音节:“魁……祖……”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张小纯心头。他看到魁皇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怨恨,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仿佛在说“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那是皇者在绝境中,对继承者最后的托付。
“啊——!”
张小纯体内的五色火骤然冲破桎梏,六色火焰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大殿!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陷阱,什么阴谋,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将眼前所有亵渎皇者尊严的人,挫骨扬灰!
广目天尊等人脸色剧变,纷纷祭出法宝防御,却被六色火瞬间焚毁。大皇子尖叫着后退,却被一道火焰锁链缠住脚踝,拖向张小纯。龙椅上的黑袍傀儡终于彻底苏醒,九根石柱的幽蓝火焰组成一道黑色巨掌,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拍向张小纯。
“滚!”
张小纯一拳轰出,六色火在掌心凝聚成一道金色巨龙,硬生生将巨掌撕成碎片。他抱起魁皇冰冷的身体,对方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像一枚烙印,深深刻进他的灵魂。
“你不该来的……”魁皇的嘴唇贴在他耳边,气若游丝,“通……天……”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火焰中,魁皇的头彻底垂落,嘴角那抹笑容却越发清晰。
张小纯抱着渐渐冰冷的身体,缓缓抬头。六色火在他身后形成巨大的火翼,映得他眼底一片赤红。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那是天品炼魂师的怒火,是魁祖对亵渎者的审判。
“今天,谁也别想走。”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整个皇宫都为之震颤。龙椅上的黑袍傀儡发出不安的嘶吼,似在畏惧,又似在兴奋。而张小纯怀中的魁皇,仿佛还在笑着,笑看这最后的复仇。
皇者之笑,从来不是屈服,而是燃烧自己,照亮后来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