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长公主府邸的奢华与气派，远非寻常的王公大臣府邸可比。一进入府门，便是一条宽阔的汉白玉甬道，两旁是雕梁画栋的回廊之外，则是精心修剪过的奇花异木，虽然此刻大多被皑皑白雪覆盖，但依旧能看出其平日里的精致与考究。

穿过几重庭院，绕过几处假山，陆微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今日赏雪宴的举办地——一座名为琉璃暖阁的宏伟建筑。

这琉璃暖阁，顾名思义，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四壁和屋顶，竟大半采用了透明的琉璃瓦和琉璃窗，当然，这个时代的琉璃工艺远不如现代玻璃通透，但能用如此大规模的琉璃来建造暖阁，已是极尽奢华之能事。阳光透过略带些浑浊的琉璃，洒入阁内，将整个暖阁映照得温暖而明亮。阁内更是温暖如春，数十个巨大的鎏金瑞兽炭盆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各种花卉的混合香气。

此刻，暖阁之内早已是高朋满座，衣香鬓影。数十张铺着明黄色锦缎的紫檀木案几，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上面盛满了各色珍馐美味、奇珍异果。身着华服的贵妇贵女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珠光宝气，晃得人眼花缭乱。

荣安长公主端坐在上首正中的一张铺着明黄色凤穿牡丹锦垫的宝座之上。她年约四旬，保养得宜，容貌秀美，眉宇间带着几分皇室特有的威严与贵气。今日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宫装，头戴九凤朝阳金步摇，更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目光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王氏领着陆微澜和陆芷兰上前，规规矩矩地向长公主行了大礼，并呈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寿礼——一对上好的南海珍珠头面，和一柄用整块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如意，皆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长公主含笑点了点头，命宫人收下礼物，又赏了座，态度倒也和蔼。

接下来，便是各家贵妇贵女轮流上前献礼的环节。

一时间，暖阁之内，奇珍异宝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

有献上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的，有捧上罕见的千年人参的，有展示失传已久的前朝古画的，有奉上整套赤金点翠嵌红蓝宝石首饰的，还有的直接送上几箱黄澄澄的金锭和一叠厚厚的银票……各种礼物，无不透着一股子浓浓的贵气和堆砌感，仿佛不把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就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诚意和家族的实力一般。

陆微澜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发笑。这些古人，表达心意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啊。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在这个时代，物质的匮乏使得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硬通货，远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情调和雅趣来得更实际，也更能体现身份地位。

终于，轮到陆微澜上前献礼了。

她捧着那盆用青瓷花盆精心供养的水仙花，款款走到长公主的宝座之前，盈盈一拜，声音清脆悦耳：“臣女陆氏微澜，参见长公主殿下。祝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春永驻，万事如意。”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陆微澜手中那盆水仙花上，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在这满目珠光宝气、金银璀璨的献礼队伍中，这样一盆素雅清淡的鲜花，确实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坐在长公主下首不远处的安阳郡主，她今日也盛装出席，一身大红色的织金宫装，头戴金累丝嵌珍珠凤冠，打扮得比新娘子还要隆重几分，见状却是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道：“陆二小姐可真是别出心裁啊！长公主殿下的赏雪宴，何等隆重尊贵的场合，你竟拿这么一盆寻常花草来充数，也不知是何道理？莫不是陆侍郎府上，连件像样的贺礼都拿不出来了？”

安阳郡主自上次在安远侯府被陆微澜清水作画抢尽风头之后，便对她恨之入骨，此刻逮着机会，自然要好好地奚落她一番。

她这话一出，暖阁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的议论声。不少贵妇贵女也都觉得，陆微澜此举确实有些失礼，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了。

旁边一位与安阳郡主交好的王姓夫人也阴阳怪气地附和道：“是啊，这虽是水仙，寓意倒也还算吉祥。只是，这般素净的花草，如何能比得上那些奇珍异宝，更能表达对长公主殿下的敬意呢？陆二小姐，你这未免也太……轻率了些吧？”

面对安阳郡主和王夫人的联合发难，陆微澜却依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她不慌不忙地开口解释道：“回郡主，回王夫人，回各位夫人小姐。臣女所献之礼，看似寻常，实则另有深意。”

她顿了顿，清澈的目光望向长公主，声音温婉却不失力量：“其一，今日乃长公主殿下赏雪之宴，这水仙花凌波而生，不畏严寒，暗香疏影，清雅高洁，正合这赏雪二字的雅意与风骨。臣女以为，以花为礼，更能体现今日宴会的诗情画意。”

“其二，水仙花又名凌波仙子，象征着纯洁、吉祥、美好与尊敬。在这漫天飞雪、万物萧瑟的严冬之中，能见到这般生机盎然、绿意盈盈的景象，亦是一番难得的情趣。臣女以此花祝祷长公主殿下，能如这水仙一般，青春永驻，福寿安康，品性高洁，生生不息，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