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腊月,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敲打在糊着厚厚油纸的窗格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潇湘馆内,炭盆里的银霜炭烧得正旺,将一室严寒驱散得干干净净,只余下融融暖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陆微澜半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贵妃榻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毯子——这自然也是她从那个神奇空间里取出来的。她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的西洋镜面上光影变幻,正播放着一部她前世追过无数遍的美食纪录片,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画面,让她即便身处这遥远的古代,也能聊以慰藉那颗挑剔的现代胃。
小桃正细心地为她梳理着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手法轻柔而熟练。她一边梳,一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又有些替自家小姐不平的语气说道:“小姐,您是没听见外面都怎么传您呢!奴婢今儿个去针线房领月例的丝线,听那些个碎嘴的婆子丫鬟们嚼舌根,说您在上次老太爷的寿宴上,不过是随口哼了几句小调,画了几笔人物,就把满京城的贵女才子都给比下去了!”
陆微澜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依旧专注地盯着那西洋镜里滋滋作响的烤肉,心里盘算着今晚是给自己做个简易版的照烧鸡腿饭,还是用空间里现成的半成品食材弄个小火锅。对于小桃的话,她只在心里轻轻唔了一声,权当听过了。这种程度的八卦,在她看来,比纪录片里那块烤得恰到好处的五花肉的吸引力差远了。
小桃见自家小姐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又道:“她们还说,您那曲子,是天上的仙乐,听了能让人三魂丢了七魄;您那画儿,画山山活,画水水流,画个人,简直能从纸上走下来似的!还有鼻子有眼地说,您这是得了什么仙人指点,轻易不肯露真本事呢!”
“噗……”陆微澜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热可可喷出来。仙人指点?三魂丢了七魄?这些古人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她不过是把现代歌曲的调子配上些古风歌词,又用了素描的技法画了几张速写,怎么就上升到玄幻层面了?
她放下手中的西洋镜,接过小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由她们说去吧,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院里清静,少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就是。”
话虽如此,陆微澜心里却清楚,这所谓的才名远扬,恐怕很快就会给她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她那个便宜继母王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小桃前脚刚把外面的流言蜚语汇报完毕,后脚陆府的权力中心——王氏的正房里,就上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庶姐陆芷兰今日特意打扮得素净雅致,正殷勤地给王氏捶着腿,一张巧嘴更是甜如蜜:“母亲,您近来操持家务辛苦了,女儿给您捶捶腿,也能松快些。”
王氏半闭着眼睛,享受着庶女的孝心,脸上带着一丝惬意的浅笑,口中却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只是这些粗活,自有下人去做,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陆芷兰闻言,手上的力道不减,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委屈和崇拜:“母亲说哪里话,能为母亲分忧,是女儿的福气。说起来,女儿真是羡慕二妹妹,她可真是咱们陆府的骄傲呢。”
王氏缓缓睁开眼,瞥了陆芷兰一眼,淡淡道:“哦?微澜那丫头,又怎么了?”对于这个嫡女,王氏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陆微澜是原配所出,身份上压她一头;另一方面,这丫头自打那次落水醒来后,就变得安静乖巧,不争不抢,让她想找茬都找不到由头,反倒显得自己这个做继母的刻薄了。可最近,这丫头似乎又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陆芷兰见王氏起了兴致,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恭敬:“母亲,您是没听见外面都怎么说二妹妹呢!都快把她说成天上的七仙女下凡了!说她那曲子,婉转悠扬,听上一遍便能绕梁三日不绝;说她那丹青,寥寥数笔便能勾勒出人物神韵,栩栩如生,比那些宫廷画师画得还要传神!”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氏的神色,见王氏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便又添了一把火:“女儿听了,真是替二妹妹高兴,也替咱们陆府与有荣焉。只是……”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氏最烦这种吞吞吐吐的做派,不耐烦地道:“只是什么?有话就直说,在我面前还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做派,像什么样子!”
陆芷兰心中一凛,连忙垂下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惶恐和真诚:“母亲息怒,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觉得,二妹妹这般惊世才华,若只藏在深闺之中,岂不是太可惜了?前儿个张尚书家的赏梅宴,李家三小姐不过是献了一首平平无奇的琴曲,就得了满座宾客的赞誉,连带着李夫人也风光无限。若是二妹妹肯在人前稍稍露一手,定然能技惊四座,艳压群芳,那咱们陆府,还有母亲您,脸上该多有光彩啊!”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王氏的心坎里。她作为工部侍郎夫人,在京中贵妇圈里,说不上顶尖,也算有头有脸。若陆微澜真有那般本事,能为陆家扬名,对她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至少,在与其他夫人交际时,她也能多几分炫耀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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