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在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傅寒声踏足之处,并非预想中的仙家洞府或蛮荒古域,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时空错位的奇异景象。刺耳的铜铃声、狂热的呐喊声、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眼前,赫然是一座活过来的、凝固于1914年历史尘埃中的纽约证券交易所!古老的、油光锃亮的桃花心木交易柜台纵横交错,铜质的交易铃悬挂在显眼位置,闪烁着冷冽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旧式雪茄、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金属混合着狂热欲望的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挂在大厅中央那面巨大的、由无数细密青铜齿轮驱动的道琼斯指数牌,其上跳动的数字并非冰冷的电子显示,而是由某种活性的、流淌着微弱灵光的青铜液滴构成,每一次变动都牵动着整个空间的嗡鸣。
然而,这并非人类文明的荣光复刻。那些穿梭于柜台间的“交易员”,形态扭曲怪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它们有的背生骨刺,有的獠牙外露,有的皮肤覆盖着鳞甲,贪婪与狡黠在它们非人的瞳孔中燃烧。而在大厅最高处的铜钟旁,一个庞大而臃肿的身影占据了主导——上古凶兽饕餮!它褪去了原始的兽形,勉强套着一件被撑得几乎爆裂的条纹西装,粗壮的、覆盖着暗色鳞片的爪子紧握着一柄巨大的铜钟槌。它那双浑浊的巨眼扫视着下方混乱的“交易”,嘴角咧开,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而贪婪的笑容。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带着硫磺味的浑浊气息。
傅寒声心神剧震,体内《太素脉诀》自行运转,真元在经脉中奔腾如龙,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金光,隔绝了那无处不在的、试图侵蚀神魂的贪婪意念。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面道琼斯指数牌——它散发出的因果律波动最为强烈,仿佛是这片扭曲空间的核心枢纽。
他缓步上前,指尖凝聚一丝精纯的真元,试探性地触碰那流淌着灵光的青铜数字。
“嗡——!”
异变陡生!
那被触碰的数字骤然扭曲、膨胀,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化作一只浑身燃烧着青白色火焰的怪鸟——妖兽毕方!它振翅而起,卷起灼热的气浪,双翼展开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傅寒声。毕方赤红的眼眸锁定了他,鸟喙大张,一道炽烈到足以熔金化石的灵火洪流,如同愤怒的熔岩瀑布,朝着傅寒声和他身前堆积如山的、泛着羊皮纸光泽的“交易单”狂喷而下!
“嗤啦——!”
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那些蕴含着复杂契约之力的交易单,在灵火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纸钱,连灰烬都未曾留下,直接化为虚无。恐怖的高温扭曲了空间,将傅寒声的身影映照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危机时刻,一台摆放在角落、布满铜绿的古老留声机,其黄铜喇叭口自行旋转,发出“滋啦”的电流杂音,紧接着,苏晚晴那熟悉却又带着无尽嘲讽与冰冷玩味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回荡在嘈杂的交易大厅,清晰地传入傅寒声耳中:
“傅少,欢迎光临门内的华尔街。这里的每一笔交易,可不仅仅是数字游戏哦。买进卖出,杠杆期权……都在无声无息地,改写着你所珍视的现实。感觉如何?这跨越维度的金融战场,是不是比你那银针渡人的把戏,刺激多了?”
傅寒声瞳孔骤然收缩,苏晚晴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脑海。他猛地催动真元,护体金光暴涨,硬生生在灵火洪流中撑开一片安全区域,但脚下的地面已被烧得赤红滚烫。他霍然抬头,目光穿透火焰与混乱,死死盯住那台留声机,声音冷冽如西伯利亚寒风:
“苏晚晴!你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铛——!!!”
回应他的,是饕餮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笑,以及它那粗壮手臂的悍然挥动!巨大的铜钟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撞在那口象征着交易开始与终结的古老铜钟上!
钟声!不再是普通的金属颤音,而是蕴含着空间撕裂力量的恐怖声波!
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青铜色声浪,以铜钟为中心,如同核爆冲击波般猛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折叠!那些妖兽化交易员的形体在声波中拉长、变形、破碎又重组,发出痛苦的嘶嚎。坚固的桃花心木柜台寸寸龟裂,古老的铜饰件瞬间化为齑粉!整个1914年的纽约证交所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的画卷,开始疯狂地扭曲、旋转、变幻!无数双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闪烁着贪婪光芒的“手”,从扭曲的虚空中伸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着声波中心的傅寒声抓摄而来!仿佛要将他拖入这金融乱象的最深处,成为这疯狂交易的一部分!
“哼!”傅寒声闷哼一声,那恐怖的钟声直接冲击神魂,护体金光剧烈波动,几欲破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这扭曲的空间和无数贪婪之手撕裂、同化!生死一线间,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芒!
“太素无极,万法归源!镇!”
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在体内炸响!《太素脉诀》被他催动到极致!丹田气海之中,浩瀚的金色真元如同怒海狂涛,汹涌澎湃!一道比之前凝练十倍、厚重如实质的金色护盾瞬间成型,将他牢牢护在其中。扭曲的空间波纹撞在护盾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刺耳声响,却无法再进分毫!
同时,他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指间寒芒一闪!
“咻——!”
一点银光,细小却璀璨夺目,快如闪电!那不是普通的银针,而是凝聚了他精纯真元与天医意志的本命银针!它无视了空间的扭曲与声波的阻碍,带着洞穿虚妄、破灭邪祟的决绝意志,撕裂空气,直刺高台上那庞大饕餮的眉心要害——那贪婪与混乱的核心!
“嗷吼——!!!”
银针精准命中!饕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紧握铜钟槌的巨爪不由自主地松开。震耳欲聋、撕裂空间的钟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疯狂扭曲的空间瞬间平复,那些贪婪的能量之手也如潮水般缩回虚空。整个交易大厅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饕餮粗重的、带着痛楚的喘息声,以及它眉心那一点细微却不断闪烁着金光的银针尾羽,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傅寒声衣袂无风自动,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金色护盾缓缓收敛,但目光却更加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那台留声机,一字一顿,寒声问道:“苏晚晴,你费尽心机,布下此局,究竟意欲何为?”
留声机的喇叭口微微震颤,苏晚晴那轻蔑而带着无尽戏谑的笑声再次响起,在这死寂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
“咯咯咯……傅少,何必心急?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呢。在这门内的华尔街,时间、空间、因果律……一切你以为坚不可摧的法则,都不过是交易所里待价而沽的商品。而你,傅寒声,你这身负天医传承、搅动风云的‘傅少’,就是这场史无前例的跨维度金融战争中,最炙手可热、也最关键的……筹码!”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那面巨大的道琼斯指数牌上,原本趋于平静的青铜数字再次疯狂跳动、重组,最后竟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由无数数字构成的青铜眼睛,冰冷无情地“注视”着傅寒声!
紧接着,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无形力量骤然降临!这股力量并非直接的攻击,更像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强制性的“牵引”!傅寒声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液体,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证交所那幽深不见底的“交易大厅”深处传来!
傅寒声脸色微变,立刻催动真元试图抵抗,但这股力量异常诡异,仿佛作用于他存在的“因果”本身,与整个门内世界的金融规则相连,他的抵抗如同泥牛入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力量拖拽着,双脚离地,朝着那光线昏暗、充满了更多未知与凶险的证交所深处“滑”去!
他放弃了徒劳的挣扎,眼神反而变得更加沉静深邃,如同寒潭古井。护体金光在周身若隐若现,指间再次扣住了数枚闪烁着寒芒的银针。警惕提升到了极致,但内心深处,一股属于强者的、遇强则强的昂扬战意与探索未知的强烈渴望,也在熊熊燃烧。
“跨维度的金融战场?改写现实的交易?”傅寒声在心中冷笑,目光穿透幽暗,直视那未知的深渊,“好!就让傅某见识见识,你这‘门内华尔街’,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又埋着怎样惊天的秘密!苏晚晴,江疏影……你们的底牌,最好足够大!”
他的身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吞没在证交所深处翻涌的、由无数扭曲数据和契约符文构成的迷雾之中。青铜巨眼冷漠地“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整个空间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风暴前夕的死寂。只有饕餮压抑的痛吼和留声机喇叭口残留的、苏晚晴那意味深长的轻笑余韵,在空旷而诡异的大厅里幽幽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