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书院、崇文学院、漠北书院等虽已败北,学子们却围聚在高台之下,或激烈讨论破阵细节,或掏出竹简记录新得。
云澜书院的沈青禾踹了踹烧焦的陶俑:"下次再遇上,我定要把那潮汐机关拆个明白!"
苍梧书院的楚昭将烧焦的箭簇收入囊中:"火攻与机关的结合,还有太多可能。"
十二座高台间,落败者的不甘、惊叹者的沉思、奋进者的低语交织成网。这场沙盘推演的余波,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各书院的治学之道上,激起千层浪。
观礼台上,锦袍玉带与粗布麻衣交织成斑驳图景。
云锦阁少东家的象牙扇停在半空,方才嗤笑寒门的傲慢化作凝固的惊愕;裴氏宗族老管事颤抖着抚摸胡须,浑浊的眼瞳映着秦朗破阵的身影,喃喃自语:"此子若入商道,定能改写漕运格局..."
盐商们攥着算盘的手渗出冷汗,木珠在指缝间拨弄不停——那个用农器机关破阵的少年,或许真能改良汲卤之术。
工部官员们早已围聚在沙盘残骸旁,用墨斗丈量机关尺寸,将碎裂的齿轮收入锦盒。
"这处潮汐联动装置,比工部现存图纸精妙十倍!"
老匠人颤巍巍的手指划过青铜纹路,"快!把国子监那小子的改良手记誊抄百份!"
枢密院的将领们却神色凝重,有人在沙盘上重新排布陶俑,模拟秦朗的破阵轨迹:"若此子掌兵,敌军机关营怕是无用武之地..."
百姓们的惊叹声浪冲破宫墙。城郊老农踮着脚张望,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斗笠,浑浊的眼中泛起泪花:"和俺们在田里琢磨的道理一样啊!原来读书真能琢磨出金疙瘩!"
卖炊饼的小贩忘了吆喝,竹篮里的炊饼渐渐冷却;书生们激动地撕扯衣角,在残墙上奋笔疾书:"格物致用,当如此人!"
更有大娘挤在人群最前端,拉着旁人打听:"那国子监的郎君,可曾婚配?"
三皇子陈睿渊转动玉佩的指尖骤然收紧,眼底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暗芒。
镇南王陈昊的酒壶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鎏金将俑微微晃动:"贤侄,这等人才,若能为青州水师所用..."
他话音未落,陈睿渊已轻笑出声,声音裹挟着冰刃般的寒意:"王叔,他的价值,或许比想象中更惊人。"
两人身后,暗卫悄然退下——一场关于人才争夺的密令,正随着飞鸽传书穿透暮色。
而在人群缝隙中,身着粗布短打的少年握紧了怀中《农器图谱》。他望着秦朗被众人簇拥的身影,喉结滚动:"原来,学问真能改天换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与高台之上的胜者遥相呼应,似在预示着更多蛰伏的锋芒,即将刺破大陈的长空。
三皇子陈睿渊抬手示意喧闹的场中安静,玄色锦袍上的螭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望向满头大汗的洛洪,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两日比试精彩纷呈,诸位学子尽显锋芒。"
他目光扫过十二座高台,在秦朗等人身上稍作停留,"不过接连两场恶战,无论是参赛者还是观礼众人都已疲惫。"
洛洪连忙躬身,手中令旗微微晃动:"殿下所言极是!"
"传令下去,"
陈睿渊轻轻转动玉佩,"今日比试到此为止。第二轮最后一场刑名科——辨析《大陈律》疑案、拟写终审判词,延后至后天巳时。"
他扫视全场,提高声调,"明日休赛一日,望各书院养精蓄锐,在刑名科中再展风采!"
镇南王陈昊大笑着灌下一口酒:"好!正好让某家回去琢磨琢磨那些精巧机关!"他的笑声震得观礼台案几上的沙盘都微微颤动。
洛洪展开明黄令旗,高声宣布:"三皇子有令!今日比试结束,刑名科比试后天巳时开始!各书院暂且退场!"
随着他的喊声,十二座高台上的学子们开始有序撤离,而关于这场比试的议论,却在人群中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暮色漫过扬州城青瓦时,醉仙居的酒旗被晚风卷得猎猎作响。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满堂茶盏都跟着震颤:“列位看官!可知今日国子监那少年如何用农器机关破墨家杀阵?那软剑挑开的不只是铜锁,更是寒门入仕的通天路!”
二楼雅间珠帘轻晃,盐商们攥着银票的手微微发抖——谁能想到改良水车的图纸,竟能在沙盘推演中化作克敌利刃。
朱雀坊的铁匠铺里,火星溅在淬火的长剑上。
王铁匠捶打着烧红的铁块,对学徒吼道:“看到没?读书识字能算出潮汐时辰,比你抡十斤铁锤都管用!明日起,你小子白天打铁,夜里去私塾听学!”
学徒揉着眼睛点头,炉中炭火映得他眼中满是憧憬。
西市米铺前,挎着竹篮的老妪挤在人群里。
“听说那叫秦朗的郎君,用《大陈律》竹简卡住了机关齿轮?”
她扯着卖豆腐的老汉衣袖,“我家孙子天天背律文,莫不是也能成大器?”
周围人哄笑起来,却又都不自觉挺直了腰板,仿佛看到自家孩童身着官服的模样。
书院街的灯火次第亮起时,各家学子的书斋炸开了锅。
致远学院的贺知涵将八卦阵图摔在案上:“都给我把工部新出的《机关要义》抄十遍!国子监能用水车原理破阵,我们就用卦象推演改良火器!”
而在白露书院,洛云舒转动着残缺的铃铛,对围坐的同窗冷笑:“刑名科比试辩的是律文,可别忘了——这世上最严丝合缝的律法,也能被巧舌如簧之人撬开缺口。”
更夫敲响初更时,瘦西湖画舫上的歌女们换了新曲。
檀板轻敲,吴侬软语唱的不是风花雪月:“十二书院战高台,机关算尽智谋开。且看他日刑名场,谁家少年判词来!”
画舫中觥筹交错的官员们举杯相视而笑,杯盏相撞的脆响里,藏着对明日朝堂暗流的揣测。
扬州城的夜色愈深,茶肆酒坊的议论却愈发炽热。从机关巧术到律法辩才,从寒门学子到皇室贵胄,这场大比的余韵如同沸鼎之水,在街巷坊市间蒸腾不休,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后天的刑名科场上,又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