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剑狂雪

第306章 枷锁(一)(1 / 1)

凌言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锁住林衔曦,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没再说话,只是握着流霜剑的手,指节抖得更厉害了。

流霜剑像是感受到主人的痛苦,剑身上的白光忽明忽暗,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林衔烛靠在树上,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忽然低低地笑了。

那笑声很轻,混着血沫,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老九,你以为这样就能逼他认祖归宗?”

他抬眼看向凌言,目光里竟有几分怜悯:“老十,别信他的。这江山,这诅咒……你若不想认,谁也逼不了你。”

“逼不了?”林衔曦笑得狰狞,“二哥,你忘了同生契的规矩?只要他身上流着林家的血,只要我们还活着,他就永远甩不掉!除非……”

他故意顿住,眼神扫过凌言的脖颈,“他自己了断,去陪南宫家那些死人!”

“你找死!”苏烬的声音陡然变冷,九尾尾尖的银焰瞬间暴涨,带着灼人的热浪扑向林衔曦。

林衔曦却不躲不闪,反而挺起胸膛:“来啊!烧死我!正好让他看看,子契一死,主契会不会被反噬!”

银焰在他面前半寸处骤然停住,苏烬的眼神冷得像冰。

林间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林衔曦癫狂的笑声在回荡,还有远处万妖窟裂隙偶尔传来的低沉轰鸣,像是在为这场扭曲的血脉纠葛,奏响不祥的序曲。

就在林间对峙的僵局中,天际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裂帛声——

那道本已停止蔓延的万妖窟裂隙竟再次扩张,墨色的瘴气如活物般翻涌,结界边缘的灵光被啃噬得滋滋作响,连日光都被染成了诡异的青灰色。

凌言猛地抬头,眼底的猩红尚未褪去,却已被决绝覆盖。

他看都没再看林衔曦一眼,足尖在流霜剑的剑脊上轻轻一点,身形如断线的白虹掠向高空。

流霜剑似有灵识,嗡鸣着追随主人,剑身上的白光骤然暴涨,与结界边缘的灵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结阵!”凌言的声音穿透风声,带着灵力透支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下方的霍衍等人早已蓄势待发,七八名擅阵法的修士立刻掐诀,阵盘在空中连成北斗之形,源源不断的灵力顺着光丝汇入凌言的光网。

凌言悬在裂隙正上方,流霜剑在他掌心高速旋转,剑影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星子般嵌入结界的缺口。

可那裂隙像是被无形之力拉扯,每补上一块,边缘就立刻被瘴气啃噬出更大的缺口。

凌言咬着牙,指尖渗出鲜血,血珠滴在流霜剑上,瞬间被剑刃吸收——

剑身上的白光竟染上一层血色,修复的速度陡然加快。

丹田内的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外泄,经脉传来针扎似的疼,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攥着剑不肯松手。

苏烬在地面仰头望着,随时准备冲上去分担,却又怕贸然介入打乱凌言的灵力节奏,只能看着他衣袂被瘴气掀起,身影在光与影的撕扯中摇摇欲坠。

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缕瘴气被光网逼退,裂隙边缘的灵光终于稳定下来,缓缓收缩成一道淡金色的屏障时,凌言手中的流霜剑“哐当”坠向地面,身体如断翅的鸟,直直从高空栽落。

“阿言!”苏烬瞬间化作流光冲上前,稳稳将他接在怀里。

凌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靠在苏烬肩头微微喘息,灵力耗损的虚弱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两人落地时,霍念早已提着龙城剑候在一旁,看着凌言毫无血色的脸,眉头紧锁:“师父,您怎么样?”

见凌言虚弱得说不出话,他又转向林衔曦,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还有这两人的话……未必可信!什么诅咒,定是他们胡编乱造的,就算真有,也一定有解开的法子!”

“法子?”林衔曦靠在树桩上,被死契反噬的疼让他龇牙咧嘴,却仍不忘嘲讽。

“除非你们能把玄霄那老贼从坟里刨出来!这诅咒是他亲手下的,神翼诅咒……哈哈哈,什么狗屁神翼,不过是锁着我们林家永世不得翻身的枷锁!”

他看向凌言,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十弟,好好享受这牢笼吧,你逃不掉的!”

“你闭嘴!”霍念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龙城剑“嗡”地出鞘半寸,就要冲上去理论。

“念儿!”霍衍一把拉住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可冲动。他身上有死契,你若伤他,主契反噬,青鸾也会受牵连。”

霍念愤愤地收剑入鞘,却仍死死瞪着林衔曦,胸口起伏不止。

苏烬将凌言扶稳,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调息,然后冷冷扫过周围议论纷纷的修士,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诸位,昭明王朝本就是人界皇室,玄界素来不插手皇室纷争。他们兄弟间的恩怨,与玄界无关,自然不必给诸位交代。”

“怎么就与我们无关了?”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是常欢,他指着林衔曦怒吼,“这次万妖窟结界异动,水渊秘境、蓬莱岛的惨案,死了多少玄门弟子?桩桩件件都是这狗贼的阴谋!凭什么不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苏烬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尾尖的银焰微微晃动,“林衔曦被死契所缚,灵力已废,以后再难利用摄政王身份作恶,这难道不是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陡然加重,“别忘了,他不过是枚棋子!真正在幕后操纵一切、献祭生灵、撕裂结界的另有其人!”

“你们与其在这里逼迫一个不想沾林家分毫的人,不如尽快查出幕后黑手的阴谋——再拖下去,万妖窟彻底崩碎,结界灵力失衡,谁也活不了!”

常欢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在苏烬冰冷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

周围的修士也纷纷低下头,苏烬的话如冷水浇头,让他们从复仇的狂热中清醒了几分——

眼前最重要的,是守住结界,揪出真凶,而非纠缠于皇室的陈年旧怨。

林衔曦看着这一幕,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棋子?说得好……我们都是棋子……”

他看向凌言,眼神复杂,“可十弟,你以为你逃得掉吗?玄霄的诅咒……”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涌出黑血,灵台处的死契红光疯狂闪烁。

林衔烛靠在树上,脸色同样难看,显然也承受着反噬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