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不少弟子都倒抽一口冷气,方才因耳坠而起的窃窃私语彻底消失。
凌言满意于这种威慑力,却在垂眸时,看见自己广袖下的手仍在轻颤。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到后方,指尖抠进楠木缝隙里,试图用疼痛驱散那点不合时宜的动摇。
"师父,"苏烬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地打破寂静,"弟子敢问,若阵眼遭星力反噬,除了以本命灵力压制外,可有更稳妥的解法?"
凌言抬眸,撞进苏烬眼中那片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意。
他知道这人是在替他转移注意力,便顺着话头接道:"自然有。需以'北斗七星阵'为引,以阵破阵......"
他说着,指尖在玉简上划过,勾勒出七星连线的轨迹,"此阵关键在于'天权星'的方位,需以剑指引星光入......"
他讲得专注,渐渐沉浸在阵法的世界里,那点因霍念而起的波澜也随之平复。
青鸾剑尊的果断并非天生,而是在无数场血战与决断中磨出来的。
既已选择在晨光中戴上这耳坠,便该有担起一切目光的觉悟。
忽然,他听见台下传来极轻的"咚"声。循声望去,只见霍念不知何时将额头抵在了桌面上,肩膀微微耸动。
凌言心头一紧,正要开口,却见苏烬隔着两排弟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霍念垂在案边的手——
那只手正紧紧攥着一枚刻着"青鸾"二字的弟子令牌,指缝间隐隐透出青白。
是了,他只是需要时间。
凌言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玉简上的星图里。
窗外的桂花又落了些,有几片飘进窗棂,停在他摊开的手背上。
他能感觉到苏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温暖而坚定,如同昨夜月下那人环着他的手臂。
"所以此阵的要义,"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不仅在辨星轨、引灵力,更在......"
他顿了顿,凤眸扫过满堂弟子,最终落在苏烬左耳那枚晃动的琉璃珠上,"更在心神合一,不被外物所扰。"
话音落下时,他广袖下的手终于停止了颤抖。
指尖从楠木缝隙中松开,掌心已沁出薄汗,却也多了几分握剑时才有的沉稳。
晨课后的悟真堂落满斜斜的晨光,弟子们鱼贯而出时都忍不住偷瞄高台上的人,却在触及凌言淡漠的目光后匆匆低头。
待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殿内只剩下案头未收的玉简、浮动的尘埃,以及趴在桌案上微微颤抖的霍念。
凌言广袖拂过高台边缘的桂花瓣,缓步走下石阶。他停在霍念身侧,指尖落在那片因啜泣而耸动的背脊上,触感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细微的战栗。
“师父……”霍念的声音闷在袖子里,像被水泡过的宣纸,一揭就碎。
他抬起头时,脸颊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往日里总透着少年锐气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连眼角的那颗小痣都浸在水光里。
凌言沉默地看着他,直到对方的抽噎声渐渐低下去,才开口道:“霍念。”他的声音柔和,“镇虚门的少主,不该把眼泪掉在悟真堂的案几上。”
霍念猛地一噎,抬手去擦眼睛,指腹却蹭到更多湿意。
“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凌言的目光落在案头那枚刻着“青鸾”二字的弟子令牌上,霍念的指尖还攥着它,木纹里嵌着青白的指印,“都有想护在怀里的人,我也不例外。”
他顿了顿,侧过头,“以前我不懂,觉得握剑的手不该沾惹温情,所以活得像寒潭里的石头。”
霍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凌言交叠在膝头的手上。
那只手曾执剑劈开万魔窟的黑瘴,此刻却在晨光里映出清晰的指节,无名指上一枚暖玉指环尤为显眼——
玉面上刻着的青鸾振翅欲飞,尾羽处缠绕的金线,像极了苏烬耳坠末端的赤金珠。
“可苏烬不一样。”凌言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霍念从未听过的、近乎呢喃的温柔。
“他是照进寒潭的光,让我知道心可以是暖的,是会为一个人疼、为一个人烫的。”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环上的青鸾纹路,“你跟了我七年,该知道我的性子,从不说假话。”
霍念盯着那枚戒指,又猛地看向不远处倚着梁柱的苏烬。
那人不知何时摘下了耳坠,正用帕子擦拭琉璃珠上的浮尘,听见动静时抬眸望来,目光落在凌言身上时,瞬间漫上化不开的暖意。
“我不想再藏了。”凌言的凤眸里映出霍念怔忪的脸,“爱一个人应当坦坦荡荡,就像你执剑时需直面本心,不该被旁人的目光困束。”
殿内静得能听见窗外桂花落地的声音。霍念看着凌言眼中的认真,又想起苏烬总是形影不离的跟在师父身侧,之前自己曾在悟真堂撞到过的一闪而逝的吻……
乾御阁里,两人坐在桌案前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两道总是一起下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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