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着暗纹交领长衫,鸦青纱氅在风中几乎不动,腰间犀角带折射着冷光。
最惹眼的是头上的鹊尾冠,乌木材质却隐隐透着金属光泽,冠尾垂落的墨玉珠串随着他们呼吸轻颤。
这些弟子的袖口滚边并非纯黑,靠近腕部的位置绣着极细的银线。
“看什么呢苏兄,”云风禾用扇子敲了敲苏烬的马鞍,“没瞧见人家看你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凌霄阁规矩,外门弟子见了内门需垂首让道,咱们这一路没被当成刺客射成刺猬,算公孙流玉给面子了。”
话音未落,为首的弟子忽然踏前一步,声音毫无波澜:“各宗门观审者请随我等上山。公审辰时三刻开始,逾期不候。”
他说话时,掌心翻出一枚青铜令牌,牌面刻着“刑律司”三字,边缘缠绕的雷纹竟在阳光下噼啪作响。
队伍渐渐汇入上山的人流。旁侧石阶上,几个背着药篓的外门弟子正吃力地搬运灵草,他们掌心都有淡红色的烙纹,行走时刻意避开内门弟子的影子,目光低垂如蝼蚁。
“那就是‘天命烙’。”离洄低声道,“烙纹越深,说明被神意司束缚越紧。据说新弟子若在祭坛上被烙纹灼穿掌心,当场就会被扔进‘洗魂涧’——说是洗魂,实则是化骨。”
云风禾忽然凑近苏烬,扇子遮住半张脸:“方才那刑律司弟子的令牌……你注意到雷纹走向了吗?跟昨儿黑衣人使断念咒时的结印一模一样。”
他腕间银镯的云雷纹突然亮了一下,“还有这镯子,一进天虞山就发烫——看来凌霄阁藏宝库的锁纹,确实跟神意司脱不了干系。”
越往山上去,灵气越显霸道。空气里弥漫着硫磺与玄铁的冷香,偶尔掠过的山风竟带着金属的刺痛感。
抬眼望去,白玉栈道如银蛇盘踞峭壁,栈道两侧每隔十丈便立着一尊黑石雕像,雕的是面目模糊的执剑人,剑尖永远指向山下。
“那是‘镇罪像’,”一名路过的丹霞派长老低声解释,“据说雕的是神意司初代司主,用触犯天条的修士骸骨混着玄铁铸的。你看那剑尖,若是有邪修靠近,会自动射出业火。”
说话间,众人已踏上栈道。脚下的白玉并非凡玉,竟能映出人影,却又带着诡异的扭曲——
苏烬看见自己的影子里,手腕的伤疤正泛着红光。
云风禾的影子则更奇怪,银镯的光纹在他腕间流转,竟凝成一道锁链虚影。
“别盯着影子看,”离洄忽然拉住他,“凌霄阁的‘映罪玉’能照出心底罪念。当年有个散修在这栈道上走了三步,影子就被烧成了焦炭。”
栈道尽头是一片悬浮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青铜巨门。
门高千丈,未刻任何神佛,只铸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人浮雕——
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持剑互杀,有的被锁链穿透琵琶骨。
门楣上悬着一块漆黑匾额,以神血书写“凌霄阁”三字,每个字都像活物般蠕动,渗出暗红色的光。
“‘万罪门’,”云风禾的扇子敲在门上,发出空茫的回响,“门上每道浮雕,都是千年来被神意司处决的宗门罪首。瞧见那个被剜心的了吗?据说就是三百年前血祭万童的玄阴宗宗主。”
正说着,巨门轰然洞开。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殿宇,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
无数青铜宫殿悬浮在虚空之中,殿宇之间以光桥连接,廊柱上刻满了流淌的罪纹,宛如无数冤魂在哀嚎。
中央最高处,一座祭坛悬浮着一团朦胧的光团,正是传说中的“天命核”,此刻正缓缓转动,每转一圈,便有一道雷光劈向下方某座宫殿。
“那就是天枢镜秘境……”水云剑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那些青铜宫殿,难道就是八大执法长老的驻地?”
离洄的眉头紧锁:“不止。看那祭坛下的锁链——”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天命核下方垂落八条玄铁链,每条链子都缠着无数残魂,链子尽头分别锁着四座宫殿:监察司的殿顶悬浮着无数虚影,刑律司的殿墙流淌着业火,秘录司的殿门刻满焚字,天机司的殿窗则映着破碎的时空裂隙。
“看到没?”云风禾忽然指向天机司宫殿,“那扇窗里映的,是不是火凤台昨晚的混战?”
苏烬望去,果然见窗中光影闪烁,正是黑衣人使用断念咒的场景。
而在光影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戴着凌霄阁执法长老的银丝面具,指尖的扳指与昨儿黑衣人如出一辙。
公审台前的白玉石面已被岁月磨得发亮,却隐隐透着血色暗沉的纹路,如同凝固的血渍嵌入石缝。
台顶呈八角形,八根玄铁铸的蟠龙柱撑起穹顶,柱身上缠绕的龙鳞竟由无数细小的咒文组成,每道纹路都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审讯台中央凹陷处,嵌着一块漆黑如墨的“问心石”,石面平滑如镜,却能映出受审者最深处的魂光。
各门派观审者按座次分列两侧,前排青玉座椅留给大宗门长老,其后是紫檀木椅的中等门派,末席则是石凳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