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斋”内,药香沉郁。光线透过高高的木格窗棂,在摆放着各种药材的乌木柜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掌柜孙老头须发皆白,眯缝着眼,慢悠悠地拨弄着算盘,对刚才门外的喧闹充耳不闻。
凤清歌站在柜台前,将写好的药单递了过去:“孙掌柜,劳烦看看,这些药材可有?”
孙老头接过药单,浑浊的老眼扫过,当看到“寒潭晶粉”和“百年石乳”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慢吞吞道:“姑娘要的这几味,可都是稀罕物。‘寒潭晶粉’乃极北苦寒之地深潭水精凝结,十年方得一两,有价无市。‘百年石乳’更是生于钟乳石洞深处,非机缘不可得。小店……暂时没有。”
凤清歌心中微沉,面上却不露声色:“无妨。其余的呢?”
“其他的倒是有。”孙老头将药单还给凤清歌,上面除了那两味,其他都打了勾,“老朽这就让人给姑娘配齐。”他招呼伙计去抓药。
凤清歌付了银钱,荷露接过打包好的药材。转身欲走时,却见那位自称“墨尘”的清瘦少年,正站在门口,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墨公子还未离去?”凤清歌停下脚步。
“在下方才见小姐寻药未果,心中倒是想起一处地方,或许能有小姐所需之物。”墨尘走了进来,姿态从容,目光扫过药铺内林立的药柜,最后落在一副悬挂在墙壁上的残局棋谱上。
“哦?何处?”凤清歌不动声色。
墨尘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踱步到那副残局前,饶有兴致地观摩着,口中似不经意道:“这局‘七星聚会’,看似白子占优,实则暗藏杀机。黑子若于天元位下一‘刺’,再弃三子于边角,反可断白龙首尾,绝地反杀。孙掌柜,您说是不是?”
孙老头拨弄算盘的手一顿,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墨尘一眼,又看了看棋局,哼了一声:“小子倒有几分眼力。不过,弃子过多,终非上乘。”
墨尘微微一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取胜之道,有时在于舍得。”他话锋一转,看向凤清歌,“就如同小姐所需之药,寻常途径难寻,或许……需行非常之法,去非常之地。”
凤清歌眼神微凝。非常之地?他是在暗示……鬼市?
“墨公子似乎对药理也颇有研究?”凤清歌走近几步,站在墨尘身侧,目光也投向那副残局,“方才公子所言‘雪见草’配‘赤阳花’需‘寒潭晶粉’或‘百年石乳’调和,见解精辟。不知公子师承哪位杏林圣手?”
“师承谈不上。”墨尘拿起旁边棋罐里一枚黑子,把玩着,姿态闲适,“家学渊源,略知皮毛罢了。倒是小姐,深居侯府,竟精通药性调和之道,更欲寻此等奇药,所图……怕是非小吧?”他侧过头,清亮的眸子直视凤清歌,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
试探!赤裸裸的试探!
凤清歌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兴趣所致,聊以自娱。就如同公子,画得一手边关风雪,却在此市井之中,与人谈论棋局药理,兴致也是颇高。”她同样在点破他身份的矛盾之处。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交锋。一个眼神沉静如深潭,一个目光清亮似寒星,都在试图看透对方隐藏的底牌。
“哈哈,有趣。”墨尘忽然轻笑出声,打破了短暂的凝滞,将手中的黑子随意放入棋罐,“市井之中,藏龙卧虎。小姐非常人,在下亦非俗子。萍水相逢,何必深究?”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意有所指,“若小姐真对那两味药志在必得,三日后子时,城南‘慈云观’后巷,或有机缘。不过……那地方鱼龙混杂,小姐若去,需做好万全准备,莫要……引火烧身。”
说完,他对着凤清歌和孙老头随意地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出了“漱玉斋”,青衫背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引火烧身……”凤清歌咀嚼着这四个字,看着墨尘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慈云观后巷?那不就是京城地下黑市“鬼市”的一个隐秘入口吗?他果然知道!而且是在刻意引导她!此人身份神秘,深谙药理,知晓鬼市,更可能识破了她的身份……他接近自己,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小姐?”荷露有些担忧地低唤。
凤清歌收回目光,看向柜台后的孙老头:“孙掌柜,方才那位墨公子所言‘鬼市’入口,可是真的?”
孙老头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慢悠悠道:“那地方……老朽劝姑娘还是莫要去的好。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姑娘所求之物虽稀罕,但性命……更珍贵。”他这话,算是默认了墨尘所言非虚。
凤清歌心中了然。鬼市,果然存在!墨尘的指引,也非虚言。但孙老头的警告,也绝非危言耸听。
“多谢掌柜提点。”凤清歌微微颔首,带着荷露离开了“漱玉斋”。
回府的马车上,凤清歌闭目沉思。墨尘的出现,像一团迷雾。他点破她所需珍药,暗示鬼市入口,却又出言警告。他看似闲谈,却句句机锋,如同在下一盘棋,引导着她落子。他到底是谁?药王谷的人?还是……与胞兄凤子陵有关?或者,是其他势力的探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