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客栈”丁九号房那扇蒙尘的小窗，透进的是混乱之城永恒不变的昏沉光线。

叶东盘膝坐在硬板床上，体内灵力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搬运着周天。

丹田气海深处，乾坤鼎静静悬浮，那道星辰印记持续散发着微不可查的银辉，过滤着外界驳杂混乱的稀薄灵气，将其中的精华部分炼化为丝丝缕缕纯净的星辰之力，汇入鼎内空间中央那汪小小的灵液池。

池面依旧浅薄，但点点星芒沉浮，比初入城时明显凝实了一丝。这是他在混乱之城唯一的“净土”和底牌。

灵石在飞快消耗。住店、购买最基础的饮食、维持这简陋的防护禁制，都需要灵石。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更遑论修复丹田所需的那些天价材料。必须找到财路，而且要快。

混乱之城最大的财源，无疑是“鬼市”。

七日后，午夜子时。

混乱之城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白日里喧嚣的街道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只有零星的打斗和惨叫在远处黑暗中传来，更添几分阴森。

叶东换上另一套同样毫不起眼的深灰色旧袍，脸上易容依旧，气息收敛在炼气后期，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底层散修，融入了影影绰绰的人流。

人流的方向出奇地一致，朝着城市中心区域那片被称为“沉骨地”的巨大废墟汇聚。

那里曾是上古某个宗门的核心区域，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深不见底的巨大地裂。

靠近沉骨地边缘，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和阴冷的湿气。

几个穿着破烂黑袍、脸上涂抹着惨白油彩的人影如同鬼魅般守在几条通往地下的巨大裂缝入口处。他们不发一言，只是冷漠地伸出手。

入市费：一块下品灵石。

叶东默默递上灵石，被其中一个黑袍人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掌心。那人眼中毫无波动，侧身让开。叶东跟随人流，沿着一条陡峭向下、开凿在巨大骸骨和岩石中的狭窄石阶，一步步走向地底深处。

空气越来越阴冷潮湿，光线越发昏暗。

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插着一种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骨制灯盏，映照得人影幢幢，如同行走在黄泉路上。不知下降了多深，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穹顶高悬，隐没在幽绿的磷火光芒中，布满了倒垂的石笋。地面崎岖不平，由布满裂痕的黑色石板铺就。

无数摊位如同地底生长的蘑菇，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每一寸可利用的空间：

有的直接在地上铺一块肮脏的兽皮，有的用倒塌的巨大石柱做摊位，有的甚至将破船残骸倒扣过来当店面。

摊主们大多隐藏在宽大的斗篷或兜帽下，只露出警惕或贪婪的眼睛。买家们同样行色匆匆，低声交谈，交易在阴影和快速的灵石传递中完成。

这里的光源除了那些惨绿色的骨灯，更多的是摊位前悬挂的、燃烧着各种颜色火焰的灯笼或漂浮的幽魂火球，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鬼影重重。

空气中混杂着药味、金属锈味、血腥味以及一种……淡淡的灵魂湮灭后的腐朽气息。

这便是“鬼市”，混乱之城真正的核心，法外之地中的法外之地，三教九流、赃物秘宝、阴谋诡计汇聚的深渊。

叶东的目光迅速扫过，寻找着空位。

他不需要繁华地段，那意味着更高的租金和更多的关注。

在靠近一条地下暗河支流、相对冷清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空置的石台。石台不大，表面坑洼不平，旁边就是散发着腥臭味的浑浊水流。

一个干瘦如柴、眼窝深陷、穿着皮围裙的老头蹲在附近，像只秃鹫。他是这片区域的“管事”，负责收取摊位费。

“这里，一天。”叶东走过去，声音沙哑，将三块下品灵石放在老头面前。这是鬼市边缘位置的均价。

老头眼皮都没抬，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甲缝里满是黑泥，飞快地捻走灵石，从腰间一个破皮袋里摸出一块刻着歪扭数字“癸七三”的黑色木牌丢给叶东，嘶哑道：

“规矩懂？自己看着办，死活自理。”

叶东接过冰冷的木牌，走到石台前。

他没有像其他摊主那样摆出琳琅满目的货物，也没有挂出任何招揽生意的幌子。他只是从怀里取出三样东西，整齐地放在石台上：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刻着简陋字迹的木牌，上书：“专接：法器修复（限中品及以下）、丹药定制（限三品及以下）。”

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普通炼器炉。

一个同样普通的、巴掌大小的灰陶丹炉。

然后，他便盘膝坐在石台后的阴影里，闭目养神，仿佛与周围的喧嚣和阴冷隔绝。

这古怪的“摊位”立刻引起了一些路过修士的注意。

在鬼市，要么摆满奇珍异宝引人抢夺，要么藏着掖着搞地下交易。

像这样堂而皇之挂着牌子接“定制”和“修复”生意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真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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