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停在洞口,牛魔王的眼睛已经用了药,交换的代价是将他用幌金绳捆了起来。
罗刹女已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眼见牛魔王被绑了起来,红孩儿还在身边,不由得哭诉道:“我儿,你怎么帮着外人对付上你爹了,快救他呀!”
红孩儿低下了头,忍不住流出泪来,不敢去看罗刹女。
许延拍了拍他的肩示以安慰,随即冷声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若不是看在他面上,这头老牛早就是头死牛了。”
罗刹女闻言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居然抱头呜咽起来,浑身都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家大王?”
她的声音很低迷,透露出一股妥协的意味。
许延比个手势,“两个条件,缺一个,这件事都没得谈。”
“一、芭蕉扇给我,灭了火根。”
“二、一千年,火焰山一千年风调雨顺。”
“你们靠着这扇子收了五百年的供奉,要你们一千年,一点都不算过分。”
他没有再讲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现在她手里只剩了一把芭蕉扇,他当然没必要急这一刻。
良久,罗刹女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许延,“你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我们不放,那是我的宝扇,你为什么一定要抢!”
许延淡淡道:“扇子当然可以是你的,我也没打算要这把扇子。”
她的头发已散开,疯笑一声,“你断了我们的香火,跟抢了扇子有什么分别!”
“你确定那是你们的香火?”
“本来就是!”
“算了,那你就当我是个强盗吧,反正强盗本身也不需要讲太多道理。”
罗刹女要说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只好自嘴里取出个杏叶似的东西,又念个口诀,却化作了芭蕉扇。
白骨夫人忽然飞身而出,手中已多了一把玉骨剑,剑尖抵在罗刹女脖子处。
“交扇子就交扇子,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罗刹女默然不语,只是站起身来,将扇子递了出去。
“扇子给你了,另一个条件……我也答应,是不是该放了我家大王了。”
许延收起了幌金绳,牛魔王身子差点就要摔倒,还是红孩儿赶忙将他扶住。
白骨夫人这才收起了玉骨剑,罗刹女则麻木地看着许延离去的方向。
他的身子忽然顿住,淡淡道,“第二件事如果办不好,今天的事就不算完。”
说完就要走,红孩儿只觉着心里空洞洞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忍不住喊了一声:“师父……”
许延转头,露出个温柔的笑。
“过几天,我来接你。”
火焰山。
悟空飞身而起,用尽浑身气力,凌空连扇七七四十九扇,霎时间风起云涌,雷声滚滚,有火处大雨淙淙,无火处则天晴无雨。
短暂的沉默后,火焰山所有的人都兴奋地跑了出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尽情地享受着雨水的浇灌,在雨中嬉戏,拿最大的盆接着雨水。
许延没有躲开,他也站在雨水里,跟他们一同享受着这种喜悦,被他们的那种欢乐与激动所感染,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他的眼神一瞥,忽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老妇人。
这个人就是谢娟。
她高举着一个木盆,就那么在大雨中站着,脸上满是欢快的笑意,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下了整整三个时辰的大雨,火焰山的大火终于被彻底浇灭。
土地就站在许延身边,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多谢圣僧铲除火根,我也终于能回兜率宫去了。”
许延微微一笑,“贺喜仙童重归仙位,只是贫僧尚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土地忙道:“圣僧请讲,小道一定尽力。”
“我想要一种药。”
天晴。
一片广阔的黄土地上,四周围满了民众,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只因为他们听说,里面站着的就是将火焰山的大火彻底熄灭的高僧。
当然去,他似乎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将整个摩云钱庄连根拔起。
许延站在中央,四周是数个箱子,眼看人差不多了,他这才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账本,喊道:“乡亲们,这都是积雷山摩云洞的账本,也就是火焰山的摩云钱庄的账本。”
一个老者忽然跪在地上,整个眼都是通红的,哭喊道:“唐长老啊,求您开恩啊!没天理,没王法了呀!我们真的还不起了!”
许延将他扶了起来,“我知道各位几乎都问这家钱庄借过钱,而且都被坑骗了不少,甚至因此弄得家破人亡。”
“但今天,不论你们借过他们多少钱,通通都不必再还了!”
“我会烧掉这些借条,你们以后再也不必为此担惊受怕了。”
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忽然站了出来,咽了下唾沫,“那长老,我们的田契,能不能……还给我们?”
许延点点头,“田契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各位,但也要请各位担待,我没法保证所有人的田契都一定还保存着。”
“好!!!”
人群中不知谁忽然呼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沸腾了起来,震天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我们不用还债了!得救了!”
“得救了!”
“唐长老万岁,佛祖万岁!”
“唐长老万岁,佛祖万岁!”
每个人都争着过来亲自谢他,良久,人群才逐渐散去。
许延看着远去的众人,他的脸上没有笑,只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心酸。
人都已走了,但偏偏有一个人还没走,就那么站在原地,穿一件破烂衣裳,头发干枯而杂乱,眼里噙着泪。
许延赶忙跑了过去,老婆婆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干枯而发黑的手掌此刻却很有力,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但许延仍然能感受到她内心强烈的激动。
“唐……唐长老,我……我不知道该咋谢你嘞……”
许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用谢我,这是我该做的,我早就该做的……”
老婆婆擦了擦泪,声音却更加呜咽,“唐长老,你……你是个好人啊,没你我都不知道咋活了呀……”
许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会好起来的,我会去看你的……”
北风在呼啸,袈裟随之掠起,许延只身立在那儿,遥望远处,眼神越发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