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圣恩五天五夜没合眼。
邢明最后告诉他,许鸮崽可能找了个宾馆躲起来,之后便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模糊的线索像一根救命稻草,他像疯了一样,把苏浙连锁酒店翻了个底朝天。
130家星级酒店,326家特色民宿,甚至连街角的胶囊旅馆都没放过。
每一家前台接待都记得这个眼神发直的男人。他拿着红底结婚照片,声音嘶哑地重复同一个问题:"见过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许鸮崽笑得温润,眼角微微下垂,像只慵懒的猫头鹰。
第七天清晨,顾圣恩站在又一家酒店门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找错了方向。
许鸮崽会不会就躲在最显眼的地方?这个念头像闪电劈开混沌,他立刻调转车头,直奔御府小区。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顾圣恩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他幻想着推开门就能看见许鸮崽窝在沙发里,像往常一样捧着本书,抬头对他笑:"乖乖,回来啦?"
钥匙插进锁孔时,他手抖得几乎对不准锁眼。
"咔嗒"一声,门开了。
空荡荡的客厅里,墙上的登山绳在风里晃动。
顾圣恩心下坠悬崖,机械地走向冰箱,拉开门。冷藏室里孤零零地躺着最后一盒未被投射出去圣女果。表皮已经干瘪起皱,像被抽干生命。
顾圣恩盯着这些变形的果实,突然觉得可笑。连最先进的保鲜技术都留不住水果的鲜嫩,他又凭什么指望感情能永恒不变?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他摔上冰箱门,大步走向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胡子拉碴,眼睛布满血丝,嘴角下垂得像挂着铅块。
这还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顾圣恩吗?
"砰!"拳头砸在镜面上,却在接触的瞬间硬生生收住力道。
玻璃完好无损,指关节却传来钻心的疼。
"闹什么闹..."他对着镜子里的男人嗤笑,"闹给谁看?"
镜中倒影眼神逐渐冷却,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又变回外人熟悉的、刀枪不入的顾总。
他扯开领带扔在地上,拧淋浴开关,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蒸腾的雾气很快充满整个空间,水哗啦啦地冲在头顶。
"操!有什么了不起!"水珠顺着下巴滴落,他对着空荡荡的浴室吼,"你不要老子,老子有的是人追!许鸮崽,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电影明星还是王子啊!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顾圣恩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可细碎记忆像玻璃渣,随着水流渗进皮肤的每一道裂缝。
他骂着骂着,鼻腔胸腔剧烈颤动起来,像是垂死之人渴望最后一口氧气。
踉跄着、湿漉漉、直挺挺地躺上床,盯着天花板。
思绪都清晰起来,他怎么会爱上呆鸟,明明知道对方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怎么会一步步沦陷到非他不可,又莫名毫无底线追随,甚至要把自己打包白送给对方玩。
疯了。
我是疯子。
过了三个小时,顾圣恩陷入半梦半醒,他习惯性地往旁边蹭了蹭:"靠近点!"
没有回应。
迷迷糊糊中,他又开始发脾气:"我让你靠近点!再不来抱老子,老子就要捉小鸡了!"
右手胡乱的摸着旁边的床铺,猛坐起来。
心一空。
人没在。
他抬起手臂,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这个习惯性的姿势曾经总能换来许鸮崽温暖的回应,现在却只抱住了一团空气。
顾圣恩跳下床,光着脚冲向衣帽间,他把许鸮崽衣服卷成团抱在怀里,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体香,鼻子一酸。
曾经,他只要稍稍表现出一点情绪,许鸮崽就会紧张地凑过来,用那双温柔的眼睛关切地看着他,然后想方设法逗他开心。
现在,这点偏爱都没了。
他又是没人爱的小孩了。
顾圣恩惊觉自己这些矫情的想法,不信睡不着,他甩开衣服卷,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
凌晨便利店亮着刺眼的白光,他搬了三箱啤酒扔进后备箱。
回到公寓,顾圣恩盘腿坐在地上,一罐接一罐地往喉咙里灌酒。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在胃里烧出一片灼热。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
铝罐被捏扁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一滴酒精滑入喉咙,长久的疲倦终于吞噬清醒。
顾圣恩瘫倒在地毯上,梦中他又回到五天前的东山鸟类保护区。
黑暗的夜里,寒冷的东山,他一遍遍呼喊:
“许鸮崽!许鸮崽!你不要走!”
“我喜欢你!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什么都愿为了你做!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再让我快乐几天,我就去坐牢!我不会一直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