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鸮崽心里发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他又读了一遍那条消息,字字句句像是烫手炭火,灼得他耳根发红。
“这是发错了人了吧……”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窗户“砰”一声巨响,一颗石子撞穿玻璃,瞬间碎成八百瓣。凉风从碎洞中灌进来,直扑许鸮崽的脸。
他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冲到窗边。夜色中,几个筒子楼的小流氓正嘻嘻哈哈地跑远,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拉得老长。
“你们有本事别逃啊!小混蛋!”许鸮崽对着他们大喊。回应他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嘲笑回音。
许景炎在床上翻个身,嘟囔几句梦话又沉沉睡去。许鸮崽从床底下掏出一叠旧报纸,翻出宽透明胶带,手脚麻利地把破碎的窗户勉强封住。
报纸在风中“哗啦”作响。他躺回沙发床上,门又“砰砰砰”地响起来。
他头皮发麻,猛地拉开门,没好气地喊道:“谁啊!”
邻居瞎子老奶奶佝偻着背,手里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杖,颤巍巍地说:“鸮崽啊……能不能麻烦你……”
许鸮崽声音立刻柔和下来:“怎么了,大娘?”
“我窗户破了,我看不见……”大娘微微摇头。
“别担心,大娘。我先帮您处理,明早我给邢明打电话,换玻璃。”许鸮崽跟着大娘进屋,手脚麻利地扫干净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用旧报纸和胶带把窗户封好。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凌晨五点。
许鸮崽坐在床边,睡意全无。他伸手在报纸窗户上戳一个小洞,眼睛贴着洞口,朝外望去。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橘色太阳在贫民窟房角缓缓升起。
“太阳不会厌倦,只是一味地重生。”他低声自语,坚定道,“人也会吧。人会的。”
手机再次振动,暗红群消息:“今天下午三点,老地方。”
许鸮崽盯着那条消息,想起自己最近几个月一次次走进那间昏暗的小诊所,血液被抽走,换来几张皱巴巴钞票。卖血,这是他最近最高收入来源。
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撸起袖子,镜子里小臂发青,还泛着蜡光。一个礼拜前扎针留下的淤血在静脉处凝成紫斑。
许鸮崽挺直腰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他抿嘴对着镜子里的人笑:“许鸮崽,你得撑住。”
...
许鸮崽踩过巷口结冰的馊水坑,走向蓝漆招牌的小诊所。
推开玻璃门,消毒水混着铁锈味突然涌进鼻腔。穿堂风掀开抽血室泛黄的布帘,露出墙角堆叠的采血袋。
许鸮崽坐在熟悉的板凳上,撸起袖子。
"你这是第几次了?"男医生问。
许鸮崽说:“十二次。”
男医生把化验单摔在掉漆的金属台面,圆珠笔尖戳着记录单:"许鸮崽,你才20岁,当自己是活体血库?"
许鸮崽勉强一笑,盯着男医生白大褂领口的咖啡渍,那污渍形状像是高利贷合同上的手印。
针头插入肘窝,他条件反射地绷紧腰背。
验血机器发出报警,男医生扯掉橡胶手套砸进垃圾桶:"血液质量太差,没用。走吧,过几个月再来!"
许鸮崽踉跄走出诊所,撞歪路边的废纸箱,摸索着墙根坐下,胃里一阵恶心。
“还不上了...”他伸出即将被砍的右手,掌心还嵌着一小片碎玻璃渣。
他捏住玻璃渣拔出来,血珠顺着掌纹爬进袖口,在廉价毛衣上洇出褐色的花。
路边的早市喧嚣起来,赶着通勤的上班族涌入街道。
此刻,手机再次振动。
爱心捐助者:[1000元转账]
爱心捐助者:诚信交易。
许鸮崽吞了口口水,将信将疑的按着手机键盘:您好...您...是不是发错人了?
爱心捐助者:没错
许鸮崽盯着手机上“1000元转账”和“诚信交易”,他拇指悬在九宫格上方颤抖,删了又打"好",汗水滴正顺着发梢在屏幕上洇开。
他狂奔回家,浴室镜子前,许景炎的药瓶倒扣在洗手台边缘,他盯着镜子里扭曲的影子,扯开高领毛衣。
锁骨处烟头烫伤撞进视线,这都是钟魁留下的"利息标记"。
镜中人的腰线皮肉缺血,泛着青白,像条脱水太久的鱼。肋间那处烫伤随着呼吸起伏,像是要钻进心脏的蜈蚣。
"混过去...混过去...活着最重要"他咬着下唇重复,后腰抵住结霜的瓷砖。
一只手拿着手机拽住褪到胯骨的牛仔裤,另一只手横在眼前挡住羞耻的脸。
镜头对准镜子的瞬间,手机突然从手中滑落砸进地面积水。
捞起手机的瞬间,锁屏壁纸里他穿白大褂的模样,被污水浸透。
许:[图片]
许:[接受1000转账]
收款成功,绿光闪烁,映亮天花板的霉斑。
许鸮崽蜷缩在马桶盖上,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牙齿磕碰的声响。
被镜头舔舐过的皮肤渗出冷汗,顺着尾椎流进裤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