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的旧仓库里,灯泡在头顶晃出昏黄光晕。
林昭将天机盘搁在铺满符纸的木桌上时,掌心还残留着方才被银纹灼出的淡红印记。
顾宴站在她身侧,影子像团化不开的墨,将两人的脚边染成深灰。
"需要我护法吗?"他声音低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垂落的发尾。
林昭摇头,灵力顺着指尖注入盘心。
金纹应声而起,在半空织成网状光膜。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上回用天机盘还是在破林悦的幻境,那时只窥见零星片段,如今要强行窥视冥司动向......
光膜突然剧烈震颤。
林昭眉心刺痛,眼前闪过无数重影:菜市场的大妈挑着青菜,写字楼的白领挤地铁,这些再寻常不过的现代图景里,忽然渗出暗红雾气。
雾气汇聚成塔,顾宴站在塔顶,玄色衣摆被风掀起,掌心托着流转星芒的命轮。
他身后站满穿暗纹黑袍的人,帽檐下的脸全是模糊的阴影,却有一道猩红目光穿透画面,直刺向她。
"砰!"
天机盘重重砸在桌上,林昭踉跄后退,后腰抵在桌角的痛感都不及心口抽紧。
她盯着顾宴,喉头发哽:"刚才的画面......是你?"
顾宴的影子突然收缩成细链,缠上他自己的手腕。
他垂眸望着地面,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阴影:"天机盘照的是可能的未来,未必是定数。"
"可那些人穿的是冥司的服饰!"林昭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发颤,"你说过冥司要重启命轮,而刚才你手里就捧着命轮——"
"我幼年时被个白胡子老头带走过。"顾宴突然打断她,声音像浸在冰里,"在一座全是镜子的房子里关了三个月。
等我再出来,只记得他说'影命双生,轮回应劫'。"他抬头时,眼底有碎冰在晃,"其他的......记不清了。"
仓库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悦抱着个布包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夜露。
她扫过林昭发白的脸,又看向顾宴攥得泛青的指节,喉结动了动:"我知道有处废弃的命术遗迹,在西山老林里。
或许能找到......关于他身世的线索。"
林昭转头时,顾宴正望着林悦身后的夜色。
他影子里浮出几缕金芒,很快又沉下去:"小心地脉乱流。"
遗迹入口藏在棵老槐树下。
林悦用匕首划开缠绕的野藤,霉味混着腐叶香涌出来。
林昭打亮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石门,门楣上刻着的"命枢"二字还能辨认。
顾宴的影子突然漫过来,裹住她的手背,冷得像块玉:"我在外面等。"
石门内的通道向下延伸,石壁上嵌着褪色的星图。
林悦走在前面,布包里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到了。"她停在一面坍塌的石墙前,蹲下扒开碎石,"当年我跟师父来过一次,这里有块......"
"碑文?"林昭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石片。
她拂去上面的泥,模糊的刻痕在灵力下显形:"影命双生者,一命锁轮,一命饲劫。
为守轮而生,因轮灭而亡。"
"双生......"林昭念到最后一个字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命核残片里感受到的气息——那缕若有若无的命术师特有的清冽,竟和顾宴身上若隐若现的香完全吻合。
"你的母亲......"她猛地转头看向洞口,顾宴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影子如墨云般漫过满地碎石。
"也曾是命术师。"顾宴替她说完,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尾淡青的血管,"她用命核封了半座冥司祭坛,然后......"他喉结滚动,"然后把我托付给了那个白胡子老头。"
林昭攥紧碑文残片,石片边缘割得掌心发疼。
她望着顾宴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总在深夜对着月亮发呆——有些秘密,是要用一生来消化的。
"走了。"林悦轻轻碰她胳膊。
遗迹外的天已经泛白,晨雾里飘来露水打湿的青草味。
林昭将碑文小心收进储物袋时,顾宴的影子悄悄爬上她手背,像在确认什么似的,轻轻捏了捏。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鸣。
林昭抬头,看见老槐树枝桠间挂着片暗红鳞片——像是某种妖物留下的。
她刚要指给顾宴看,那鳞片却"啪"地碎成血雾,消散在风里。
"回据点。"顾宴说,声音比晨雾还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