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随身空间重生70年代

第370章 春野寻鲜(1 / 1)

惊蛰刚过,靠近海边的古乡村春气就像浸了水的棉絮,慢悠悠地裹住了整片土地。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时,田埂边的枯草下已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是荠菜的嫩芽顶破了冻土,沾着隔夜的露水珠,在半明半暗的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蛤蟆湾河道两岸的柳枝抽了新条,嫩黄的芽尖垂到水面,风一吹就轻轻晃,把绿水漾出一圈圈软乎乎的涟漪。

江奔宇站在自家院门口,手里捏着半根昨晚剩下的红薯,目光顺着院墙外的小路望出去。远处的山脚蒙着层薄纱似的雾,田间已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是对面黄皮村里的老人背着竹篓,弯腰在地里寻摸。他咬了口红薯,粗粝的红薯香混着春天泥土的腥气飘进鼻腔,忽然就想起前几天秦嫣凤念叨的话:“等天暖了,该去摘点野菜了,去年的荠菜饺子,孩子们还念着呢。”

这话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儿。这些年他在古乡村扎下根,随后批宅基地到蛤蟆湾,现在还没有上一辈子那么强大,但是现在以中县为圆心,附近几个县明面上都是鬼子六的地盘,又把势力铺到羊城,手底下管着成千上百号人,走哪儿都是“自己人”,可只有回到这院子里,闻着秦嫣凤煮的小米粥香,看着后院鸡鸭扑腾的模样,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平日里打交道的不是谈利益的商户,就是拼地盘的对手,耳边听的不是账本上的数字,就是枪杆子的动静,哪有机会像这样,安安稳稳地去田里摘把野菜?再说在没开放个体户经济前,自己苟着就是最好,不然随便一个举报就可以把你关进去蹲着。就像现在道上的人谁不知道鬼子六在附近的威名和实力,不是没有人举报他,是不敢动他,毕竟谁也不想半夜家被烧了。

“发什么呆呢?红薯都要掉了。”秦嫣凤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她正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手里缝着件蓝色的小褂子——是未出世的小孩子准备的,她得赶在清明前改长些。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梢上,镀了层暖融融的金边,她抬头时,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笑。

江奔宇回过神,把手里的红薯塞进嘴里,嚼着走到她身边:“看外头的春景呢,想着山上的野菜该冒头了,我去摘点回来。”

秦嫣凤放下针线,伸手替他拂了拂肩上的灰尘。“可不是该去了?王婶前天还送了半把荠菜来,我给孩子们做了荠菜蛋花汤,那群小家伙喝了两大碗。”她顿了顿,又皱着眉叮嘱,“你去山上可得小心,那山坡的路滑,前几天下过雨,别摔着。还有,不认识的菜别乱摘,去年对面黄皮村的张叔家的小子就摘了毒芹,差点出事。”

“放心,我认得。”江奔宇笑了,指尖碰了碰她缝到一半的褂子,“小时候见过不少,蕨菜、马齿苋,一眼就能认出来。”回想上一世,那时候的日子苦,野菜是顶好的吃食,现在日子好了,倒成了稀罕物。

秦嫣凤起身进了屋,很快端出个瓦罐,又拿了块粗布包起来:“这里面是早上剩下的玉米粥,还热着,你带着路上喝。我再给你装两个白面馒头,万一饿了垫垫。”她又翻出件青布褂子,递到江奔宇手里,“山上湿气重,穿上这个,别着凉。”

江奔宇接过布包,挂在肩上,又拿起墙角的背篓——这背篓是秦嫣凤去年冬天在古乡村的时候请村里的老篾匠编的,竹条选的是后山的老竹,编得紧实,还特意在里面分了三个小格子,说是“装野菜能分开,免得串味”。他又拎起靠在门边的尖撬棍,那是他去年冬在供销社买的,一头尖一头平,平时用来撬石头,采野菜时能挖开根部的硬土,比用手拔省力。

“锅里还温着红薯,孩子们放学回来,你让他们先吃两块,要是吃别的肉食,就注意些,再帮忙喂喂后院的鸡鸭。”江奔宇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后院的鸡是开春买的成年鸡,现在每天能下三四个蛋,秦嫣凤总说“留着给孩子们煮蛋吃”。

“知道了,你快去吧,晚了太阳就烈了。”秦嫣凤站在门槛上,看着他走下台阶,身影渐渐融进院外的春光里。

出了蛤蟆湾村口,就是一条窄窄的土路,路两旁的麦田已经泛了青,嫩苗儿在风里轻轻晃,像铺了层绿绒毯。田埂上的蒲公英开了黄灿灿的花,偶尔有几只白蝴蝶飞过去,停在花上,又忽的一下飞走。江奔宇走得慢,鞋底踩着松软的泥土,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音让他想起上一世小时候和村里的伙伴在田埂上跑,脚下的泥土溅到裤腿上,外婆回家会嗔怪他“又把裤子弄脏了”。

“奔宇,去采野菜啊?”路边传来个洪亮的声音,是住在黄皮村口的王婶,她正蹲在自家的菜园里摘青菜,看到江奔宇,就直起腰打招呼。

“是啊,王婶,您这青菜长得真好。”江奔宇笑着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菜园里——绿油油的菠菜,紫莹莹的水萝卜,还有搭在架子上的黄瓜苗,看着就喜人。

“好啥呀,就是沾了这春气,长得快。”王婶擦了擦额角的汗,“你去山上可得多摘点荠菜,今年的荠菜嫩,包饺子最香。对了,你家嫣凤上次送的艾叶糍粑,我家老头子爱吃得很,下次有机会,让她再教教我怎么做。”

“没问题,等我回去跟她说。”江奔宇应着,又说了两句闲话,才继续往前走。王婶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跟旁边摘菜的邻居说:“奔宇这孩子,别看在外头能干,回了家比谁都实在,对嫣凤也好,真是个好后生。”

江奔宇没听见这话,他已经走到了河道边。河水比冬天时涨了些,清凌清的,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游来游去的小鱼。河边的芦苇刚冒出嫩芽,是浅浅的绿,风一吹,就跟着柳枝一起晃。他沿着河边走,忽然看见水边的石缝里长着一片马齿苋——肥厚的叶子,紫红色的茎,掐断了会渗出黏黏的汁液,带着点淡淡的酸味。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石缝里的杂草,捏住马齿苋的根部,轻轻一拔,整株草就下来了。马齿苋的根很细,却扎得深,得慢慢拔才不会断。他把拔下来的马齿苋放进背篓的第一个格子里,心里想着:晚上用蒜末凉拌,再淋点香油和醋,肯定爽口。秦嫣凤爱吃凉拌菜,尤其是夏天,可春天的马齿苋最嫩,凉吃也不涩。他又想起去年夏天,他和秦嫣凤坐在院子里,就着凉拌马齿苋喝小米粥,孩子们在旁边追着鸡鸭跑,日子安静得像幅画。

摘了一会儿马齿苋,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沿着河道往山脚走。山脚的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灌木丛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他抬头一看,只见一棵竹子上,离地面两丈多高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鸟窝,藏在竹枝中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江奔宇放下背篓,把尖撬棍靠在树干上,挽了挽袖子,开始爬上竹子。他的动作很灵活,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可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的本事没丢。竹枝有些粗糙,蹭得他身发痒,他一步步踩着竹节往上爬,离鸟窝越来越近。快到鸟窝时,他放慢了动作——怕惊动了里面的鸟。

他探头一看,鸟窝里卧着五个小小的鸟蛋,蛋壳是淡蓝色的,上面还有几点褐色的小斑点,像撒了把碎墨。鸟妈妈不在窝里,许是去觅食了。江奔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鸟蛋捧在手心,蛋小小的,暖暖的,带着点温度,像握着几颗小小的暖玉。他心里一阵柔软,想起小时候,他和大院邻居家的二柱子一起爬树掏鸟蛋,谁先爬上去谁就先拿,拿到后就找个土灶,把鸟蛋煮了分着吃,那时候觉得,世上再没有比煮鸟蛋更鲜的东西了。

他把鸟蛋放进随身的小布袋里——那是秦嫣凤给他缝的,布是做衣服剩下的碎花布,里面缝了个小夹层,专门用来装小物件。然后他慢慢爬下树,拿起尖撬棍,继续往山里走。走了没几步,又看见田埂边有个小小的土堆,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蚂蚁,是个蚂蚁窝。

江奔宇蹲下身,用尖撬棍的一端轻轻拨开蚂蚁窝的顶部,土堆里立刻涌出密密麻麻的蚂蚁,有的扛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食物,有的拖着白色的幼虫,急匆匆地往别处爬。他看着这些小小的生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时候,在大院里,他最爱捅蚂蚁窝,和二柱子蹲在旁边看,比赛谁能数清蚂蚁的数量,输了的人要去偷家里的糖给对方吃。那时候的二柱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想到这里,江奔宇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不想让过去的记忆打扰此刻的春光,于是轻轻把土堆拨回原位,给蚂蚁们留了点遮挡,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继续往前走。

越往山里走,野菜越多。他在一片向阳的坡地上找到了蕨菜——嫩叶蜷曲着,像一个个小小的拳头,颜色是嫩绿色的,上面覆着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摸起来软软的。江奔宇拿起尖撬棍,拨开旁边的杂草,找到一棵长得壮实的蕨菜,用手捏住根部,轻轻一拔,蕨菜就被拔了下来,根部还带着点湿润的泥土。他把泥土拍掉,放进背篓的第二个格子里——秦嫣凤说,蕨菜要单独放,免得沾了别的菜的味道。

他一边拔蕨菜,一边想起秦嫣凤做蕨菜的法子。秦嫣凤总说,蕨菜有涩味,得先焯水。她会在锅里烧开水,把蕨菜放进去,煮上两三分钟,然后捞出来过凉水,这样涩味就去得差不多了。要是清炒,就切上几瓣蒜,再放两个干辣椒,油热了先炒香蒜和辣椒,再把蕨菜倒进去,快炒几下,加点盐和生抽,炒出来的蕨菜脆嫩爽滑,带着蒜香,能下两碗饭。要是炒肉丝,就提前把肉丝用酱油和淀粉腌一会儿,炒出来油亮油亮的,蕨菜吸了肉的香味,更鲜了。

拔了半个时辰,背篓的第二个格子已经满了。江奔宇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从布包里拿出瓦罐,喝了口玉米粥。粥还是温的,带着点玉米的甜香,喝下去暖暖的,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舒服极了。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已经移到了头顶偏西的位置,阳光变得柔和了些,不再像早上那么烈。

他沿着坡地往下走,在一片水田边找到了荠菜。荠菜的叶子是锯齿状的,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根部带着点红,贴在地上生长,不仔细看很容易和杂草混在一起。江奔宇蹲下身,用手指拨开水田里的青苗,一株株地找——荠菜爱长在水田边,好像知道这里的土最肥。

他拔起一棵荠菜,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清香。小时候,总听老人说荠菜是“春菜王”,能明目养胃,春天吃了,一年都少生病。那时候家里穷,老一辈就用荠菜煮水喝,虽然没什么味道,可老人们总说“喝了好”。现在日子好了,秦嫣凤会用荠菜做饺子,馅料里加肉末、姜末和香油,包出来的饺子,咬一口满是汁水,孩子们抢着吃,每个人一次能吃十几个。

江奔宇一边拔荠菜,一边留意着水田里的动静。忽然,他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正偷偷摸摸地拔地里的番薯藤,往怀里塞。这地是古乡村里李大爷家的自留地,李大爷快七十了,儿子在城里上班,一年回不来一次,就靠这几亩水田过日子。

江奔宇没立刻出声,只是慢慢站起身,朝着年轻人走过去。年轻人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脸色瞬间就白了——他认得江奔宇,在这附近谁不认得江奔宇?

“江……江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饿了……”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手里的青苗掉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

江奔宇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平时的锐利,只有平静:“饿了可以去村里借,或者跟我说,李大爷年纪大了,这番薯藤是他的命,你不能偷。”

年轻人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我不敢去借,村里人都嫌我手脚笨……”

江奔宇皱了皱眉,弯腰捡起地上的青苗,递给他:“把青苗栽回去,小心点,别弄断根。”他顿了顿,又说,“要是真饿了,就去我家,让你婶子给你拿点吃的,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如果你不怕辛苦我安排你去榨油坊干活。”

年轻人愣了愣,接过青苗,眼眶一下子红了:“谢谢江先生,我……我再也不敢了。”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青苗栽回地里,又用手把土压实,然后对着江奔宇鞠了一躬,转身匆匆走了。

江奔宇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他在外面见多了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可在村里,这点小事,能帮就帮一把。他回到田埂边,继续拔荠菜,手里的荠菜带着泥土的湿气,让他觉得心里踏实。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江奔宇的背篓已经满了——第一个格子装着马齿苋和灰灰菜,第二个格子是蕨菜和艾叶,第三个格子是荠菜、马兰头和野苋菜,布包里装着满满一袋覆盆子,小布袋里卧着七八个鸟蛋。他拿起背篓,背在肩上,感觉沉甸甸的,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他沿着原路返回,路上遇到了几个放学的孩子,是村里小学的学生,背着小小的布书包,蹦蹦跳跳地往家走。看到江奔宇,孩子们都停下脚步,笑着喊:“江叔!”

江奔宇停下脚步,从布包里拿出几颗覆盆子,分给孩子们:“来,刚摘的野果,甜得很,尝尝。”

孩子们高兴地接过覆盆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谢谢江叔,真甜!”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还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江叔,这个给你吃,我娘买的。”

江奔宇笑着接过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谢谢你啊,慢点吃,别噎着,赶紧回家,你爹娘该等急了。”

孩子们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了,嘴里还喊着“江叔再见”。江奔宇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起那群小舅子。每次他们回家,都会扑到他怀里,给他讲学校里的事,让他看自己画的画。那一刻,他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回到家时,夕阳已经落到了山后面,只留下一片淡淡的余晖。秦嫣凤正站在门口等他,看到他回来,赶紧走过去,帮他拿下背篓:“可算回来了,我都热了两回粥了。”

江奔宇笑了笑,把布包递给她:“给你带了点覆盆子,刚摘的,甜得很。还有几个鸟蛋,晚上给孩子们煮蛋汤。”

秦嫣凤打开布包,看到红彤彤的覆盆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么多啊,我先洗几个给你尝尝。”她转身进了屋,很快端出一碗洗好的覆盆子,递到江奔宇手里,“快吃,别放久了,放久了就不甜了。”

江奔宇拿起一颗覆盆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在嘴里散开,带着山野的清香。他看着秦嫣凤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她正把野菜倒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分类择菜,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温柔得像幅画。后院传来鸡鸭的叫声,是孩子们放学回来了,正在喂鸡鸭。

“姐夫!你回来啦!”阿金的声音从后院传来,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跑了过来,扑到江奔宇怀里,“姐夫,你摘野菜了吗?阿姐说晚上要包饺子!”

“摘了,摘了很多,够咱们吃好几顿的。”江奔宇抱起阿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今天在学校乖不乖?老师有没有夸你?”

“乖!老师还夸我字写得好呢!”阿土骄傲地扬起头,也拉着秦嫣凤的衣角走过来,小声说:“姐,姐夫,我今天学会写‘春’字了。”

“是吗?那真厉害,晚上姐夫给你们煮鸟蛋汤。”江奔宇笑着说。

秦嫣凤择完菜,走进屋拿出盆温水:“快洗把脸,我去烧水,今晚咱们吃荠菜饺子,再煮个鸟蛋汤,拌个凉拌马齿苋。”

江奔宇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他走到院子里,看着石板上满满的野菜,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清香,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和秦嫣凤的叮嘱,忽然觉得无比的平静和幸福。

谁能想到,这个在院子里帮媳妇择野菜、给孩子分野果的男人,就是那个在中县和羊城叱咤风云、统领着庞大黑道势力的地下皇帝呢?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平凡日子里,在这片充满春气的田野上,他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不是什么“江先生”,只是江奔宇,是秦嫣凤的丈夫,是一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普通人。

夜色慢慢降临,院子里亮起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热腾腾的荠菜饺子,喝着鲜美的鸟蛋汤,说着笑着,把春夜的寒冷都挡在了门外。江奔宇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外面的世界多复杂,他都要守住这份平凡的幸福,守住他的家,守住这片充满春气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