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着老旧木器的朽味,沉甸甸压入肺腑。林墨躺在狭窄观察床冰冷的铁架上,额角伤口已被仔细清理缝合,缠着雪白纱布,衬得他枯槁的脸愈发灰败如纸。单薄病号服下,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在无声叫嚣着酸楚与虚弱,仿佛被拆散又勉强拼凑的朽木。手臂上那道暗红色的心火永续印符痕,在惨白灯光下若隐若现,如同皮肤下流淌的岩浆余烬。
周博文派来的校医姓吴,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戴着厚厚镜片,动作刻板精准得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他处理伤口时眼神专注,却始终避开与林墨目光接触,仿佛眼前不是病人,而是一件需要谨慎处置的危险物品。冰冷的镊子,刺鼻的药水,缝合针线穿透皮肉的细微拉扯感,林墨都如同旁观者般麻木承受,唯有守护核心印记深处那粒微弱星芒的每一次艰难搏动,提醒着他灵魂的剧痛未曾停歇。
药棉蘸着褐色药水涂抹在缝合处,带来一阵蛰痛。吴医生动作顿了顿,拿起一枚细长的银色毫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芒。他目光扫过林墨手臂上那道暗红符痕,镜片后的眼神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像是困惑,又像是一种职业性的探究。他伸出手指,指腹带着消毒水的凉意,轻轻按向符痕边缘一处穴位,动作比之前处理伤口时多了几分迟疑。
针尖悬停,尚未刺入。
就在吴医生指尖触碰到符痕皮肤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如同沉睡古琴被拨动了最细的弦,毫无征兆地从林墨手臂符痕深处传出!那暗红色的印记骤然变得灼热滚烫,符文中流转的微光瞬间变得清晰明亮!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秩序暖流,如同被惊醒的溪流,自符痕深处涌出,并非流向林墨枯竭的体内,而是……逆流而上,顺着吴医生按压的手指,极其微弱地传递过去!
吴医生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那张刻板如同面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厚厚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坚韧、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瞬间驱散了连日值班积累的疲惫和心底深处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面对校方高压的隐晦焦虑!
这感觉……如同久旱逢甘霖!
他按在符痕上的手指如同被烫到般猛地弹开,银针差点脱手掉落。他踉跄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器械推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死死盯着林墨手臂上那道光芒渐隐的暗红符痕,又看看自己刚才触碰符痕的指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你……” 吴医生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刚才……那是什么?”
林墨深潭般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额角纱布下,意志火种的光芒艰难流转。方才符痕的异动并非他主动催发,更像是这烙印本身对善意触碰(尽管吴医生可能并无多少善意)产生的本能回应,对精纯负面情绪(疲惫、焦虑)的净化与抚慰。
吴医生看着林墨那双深不见底、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睛,又看看自己指尖残留的奇异暖意,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起李浩然的疯狂,想起西区那诡异的震动,想起校长周博文那深不可测的指令和眼前这位枯槁老师身上种种无法解释的谜团。
沉默在狭小的观察室内蔓延,只有吴医生粗重的呼吸声和林墨微弱却艰难的喘息。
最终,吴医生什么也没再问。他默默收起那枚银针,动作比之前更加僵硬。他重新拿起药棉,继续处理伤口,但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异常轻柔,眼神复杂地避开了林墨手臂上的符痕,也避开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处理完毕,吴医生留下几片最基础的止痛药和消炎药,又深深看了一眼躺在铁架床上闭目不言的林墨,转身快步离开了观察室,背影带着一丝仓惶。
门被轻轻带上。
观察室内重新陷入死寂。
林墨缓缓睁开眼。额角的蛰痛和身体的虚弱依旧如影随形,但方才符痕异动带来的短暂暖流,却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枯竭的精神世界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他挣扎着,极其缓慢地侧过身,将怀中那叠被血渍和焦痕玷污的守夜图小心翼翼地取出,摊开在冰冷的铁架床边缘。
昏黄灯光下,纸页粗糙,炭笔线条因焦痕而显得更加凌乱模糊。他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拂过那些代表着光路、光点、核心符文的轨迹,指尖感受着纸张粗糙的纹理和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源自青山坳的秩序余温。
他闭上眼,精神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守护核心印记深处,那粒微弱的星芒依旧顽强搏动。手臂上那道心火永续印符痕传来隐隐的温热感,如同一个微型的能量节点,与他枯竭的印记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