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和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像一股阴冷的寒风,吹散了洞外教学带来的短暂暖意。
林墨缓缓站起身,手中研磨墨锭的瓦片轻轻放下,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他深知,对这种地痞无赖,讲道理如同对牛弹琴,示弱则更会助长其气焰。
“二狗哥说笑了,”林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院中的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后山的石碑,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刻的是教人认字明理的文章和歌谣。它不是金银,也变不成钱财。要说值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二狗和他身后那几个眼神闪烁的闲汉,“它值钱在能让咱们青山坳的娃娃们心里头多点光亮,以后走出去,腰杆子能挺得更直些。这,比啥都值钱。”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点明了石碑的本质(非财宝),又抬高了其价值(精神启蒙),更暗含了警告(“走出去腰杆挺直”意味着不好惹)。王二狗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墨会这么硬气地回应。
“呵,林老师不愧是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王二狗干笑两声,扔掉烟头用脚碾了碾,“不过嘛,这值不值钱的,光凭嘴说可不算。咱山里人实在,就认看得见摸得着的……听说那洞里,除了大石头,就没点别的‘陪衬’?文澜老先生总不会光着身子刻字吧?”他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暗示着可能存在“陪葬品”或“其他宝物”。
“二狗!”林墨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锐利如刀,“文澜先生避世刻书,是为了传承文脉,泽被后人!岂容你如此亵渎!洞内除了石碑,只有些朽烂的木头残片,再无他物!王支书亲自带人加固的洞口,钥匙在我和李校长手里,有没有别的东西,你大可以去问支书!”
林墨直接搬出了王老栓这尊“山神”,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王二狗身后的几个闲汉明显缩了缩脖子,露出忌惮之色。王老栓在青山坳的威信,不是他们敢轻易触犯的。
王二狗脸色变幻,最终扯出一个更难看的笑容:“行行行,林老师别动气,我就随口一问,开个玩笑嘛!没别的意思!您忙,您忙!”他讪讪地说着,带着几个跟班灰溜溜地转身走了,但那临走时回头瞥向林墨手中墨锭和学校后山方向的眼神,却充满了不甘和算计。
看着他们消失在土路尽头,林墨才缓缓舒了口气,后背竟已渗出一层薄汗。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贪婪就像野草,一旦生根,便难以根除。
“老师……”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墨转头,只见石头拄着拐杖站在屋门口,黝黑的脸上带着担忧,“王二狗他们……不是好人。”
林墨走过去,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没事,有老师在。记住,真金不怕火炼,咱们行的正,不怕歪风邪气。你脚还没好利索,早点休息。”
石头点点头,但眉头依旧紧锁着,他下意识地望向后山的方向,眼神有些迷茫地喃喃道:“老师……刚才……俺好像……好像听到那石头在叹气……”
林墨心中一动!`教育明灯系统`提示过石头具备‘文心亲和’特质!难道他真的能与石碑产生某种微弱的感应?是感应到了王二狗等人的恶意?
“别多想,石头,可能是风声。”林墨压下心中的惊异,温声安抚道,“去睡吧。”
然而,石头的感应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寒风呼啸,吹得破窗棂上的塑料布哗啦作响,如同鬼哭。天空阴沉,不见星月,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李德贵因为白天着了点凉,有些咳嗽,早早睡下了。林墨则还在灯下备课,整理着近期抄录的石碑童谣和格言,准备编写一份简单的“青山坳蒙学辑录”。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于风声的悉索声,从学校后方传来!
林墨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立刻吹灭了桌上的煤油灯,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借着破塑料布的一点缝隙向外望去。
黑暗中,后山的方向,隐约可见几点微弱如萤火般的亮光在晃动!正朝着石碑洞穴的位置移动!
有人!而且是冲着石碑去的!王二狗他们,竟然真的敢在深夜动手!
林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转身,准备去叫醒李德贵并拿钥匙报警(村里有部老式手摇电话在村部)。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是石头!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赤着脚,只穿着单衣,拄着拐杖,正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后山那几点晃动的微光!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极度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某种存在共鸣的悸动!
“他们……在偷……偷文澜爷爷的石头……” 石头的声音压抑着,如同受伤小兽的低吼,沙哑而愤怒。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墨,那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竟然隐隐流动着一丝如同古碑石刻般的、冷硬而执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