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冬天难得降到了十度以下,太平山顶罕见地覆上了一层薄霜。御湾别墅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时,三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路虎碾过结霜的车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脆响。车身上凝结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光,隐约可见几处未来得及完全清理的弹痕。
贺兰纪香抱着熟睡的小女儿芽芽跨出车门,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她只穿着单薄的黑色高领毛衣,作战外套裹在芽芽身上。寒风吹起她散落的长发,露出耳后一道新鲜的伤痕,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
“外公。”她的声音比维港的晨雾还要轻,带着只有在家才会显露的柔软。
贺兰震天拄着紫檀木拐杖站在门廊下,老将军银灰色的鬓角上沾着晨露。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先低头看向外孙女怀中熟睡的小女孩。芽芽被裹在过大的军用防寒服里,只露出一张被冻得泛红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拂过芽芽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当确认孩子只是熟睡而非昏迷后,那双经历过无数战火的眼睛才缓缓抬起,审视着外孙女脸上的每一处伤痕。
“瘦了。”贺兰震天的声音比北角的浪涛还要低沉,粗糙的掌心抚过贺兰纪香脸颊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但眼神更利了。”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车队后方,“苍胤呢?”
“在检查外围。”贺兰纪香侧身,露出后方正在与安保队长交谈的丰苍胤。他一手牵着大儿子笙笙,另一手抱着半梦半醒的小儿子昔昔。昔昔的小脸埋在父亲肩头,呼出的白气在父亲作战服的肩章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丰爵和沐流筝早已等候多时。沐流筝一看到孙子孙女就红了眼眶,这位向来以优雅着称的京都名媛此刻完全失了贵妇风范。她几乎是扑上前从儿子手中接过笙笙,昂贵的羊绒披肩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奶奶的乖孙……”她颤抖着声音,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孩子每一寸裸露的皮肤,生怕漏掉任何一处暗伤。当她掀开笙笙的衣领,看到锁骨处那道已经结痂的擦伤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滴在孩子衣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丰爵站在妻子身后,这位京都第一财阀的面容比维港的寒雾还要冷峻。他伸手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力道大得能让普通人踉跄:“回来就好。”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向来铁血的丰苍胤喉头一紧。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传递着只有军人才懂的默契。
林婉清从屋内快步走出,佛珠在她腕间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这位退休军医的动作依然矫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女儿面前。她先是专业而迅速地检查了三个孩子的生命体征,手指在孩子们的手腕和颈部轻触,动作精准如当年在战地医院时一般。
“阿弥陀佛,回来就好。”林婉清的声音轻柔,但那双常年捻动佛珠的手此刻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她的目光扫过外孙女手腕上新增的伤痕,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转瞬又被压了下去。
“进去说。”沐山河沉声道,目光扫过四周,“家里最安全。”
大宅的防弹玻璃窗外,隐约可见安保人员的身影在暗处巡逻。自从幽灵岛事件后,贺兰与丰家两边的安保等级都提到了最高。
管家带着佣人们悄无声息地送上热茶和点心。芽芽被温暖的空气唤醒,揉着眼睛从贺兰纪香怀里抬起头来。当她看清周围熟悉的面孔时,立刻绽放出甜甜的笑容:“曾外公!曾外婆!芽芽好想你们哦!”
“我的乖曾孙!”贺兰震天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他伸手接过小曾孙女,动作熟练得仿佛抱过无数个这样的小娃娃。芽芽乖巧地靠在他肩头,小手把玩着老将军胸前的勋章。
“曾外公,”她奶声奶气地问,“你的牌牌怎么又多了一个?”
老将军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因为曾外公又打跑了一些坏人。”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打破了室内的温馨。三辆军用吉普粗暴地停在大宅门前,发动机的余温在冷空气中形成白色的雾气。
贺兰箫第一个跨入大厅,昂贵的定制西装上沾满了尘土。他随手扯松领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暴露了他绝非普通商人——那里别着的是一把经过特殊改装的手枪,枪柄上刻着贺兰家的家徽。
“小香香!那群杂种在哪?”贺兰辞的声音里压抑着狂暴的怒意,“老子现在就去端了他们老窝!”这位年轻的国际刑警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作战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泥水混合的脚印。他不由分说地将贺兰纪香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勒断气。
贺兰纪香轻巧地从三哥的熊抱中挣脱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哥别急,他们跑不了。”她的目光越过贺兰辞的肩膀,看向最后进来的贺兰煜。
贺兰煜的左手还缠着绷带——那是他在潜艇爆炸时为保护昔昔留下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