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阵脏腑的绞痛唤醒的。顾言欢费力地睁开眼,喘了口气,感觉嗓子干得要冒烟,
“这毒……比我想的……要弱一些。 还是说,你特意选了慢性的,想慢慢折磨我?”
季微语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只淡淡道:“殿下想多了。这才刚开始,还没到让你解脱的时候。”
她转身走向墙边,伸出手指,在某块不起眼的砖石上轻轻一按。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砖石内缩,随即一面光亮的铜镜从墙壁里滑了出来。
顾言欢的目光扫过镜面,忽然被镜子上方反射出的景象吸引了——密室的顶部,竟然绘制着一幅星图,图案繁复而奇特。
季微语没在意她的视线,又按动了另一处机括。铜镜向旁边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暗道入口。
“前面是什么地方?”顾言欢忍着痛楚问道,毒性发作让她的声音十分嘶哑。
“放着你罪证的地方。”季微语说着,俯身解开了顾言欢脚踝上的锁链,但手腕上的镣铐依旧。
“这里是你宫里最隐秘的所在。”
顾言欢眉梢微挑:“你对我这宫殿,倒是了如指掌。”
“做猎物太久,自然要了解猎人的每一步。”季微语的语气毫无波澜。
顾言欢咬牙忍住腹中再次翻涌的剧痛,扶着墙壁站起身,跟着季微语走进了暗道。甬道很窄,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照明,光线勉强勾勒出前路。
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影子在墙壁上晃动、拉长,气氛压抑。
大约走了三十步远,季微语在一面石壁前停了下来。
她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青铜钥匙,找到石壁上一个细微的孔洞,插了进去,轻轻一拧。
“咔哒——”
沉闷的机括声响起,石壁缓缓向两边移开,露出了一个颇为宽敞的石室。当看清石室内的景象时,顾言欢的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石室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卷轴、地图、书信、名册!无数红色的细线将它们连接起来,构成了一张巨大的、指向明确的网络图——所有线索的最终指向,都是两个字:季家!
“这是……”顾言欢的声音有些发沉。
“你处心积虑,欲灭我季氏满门的铁证。”季微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二殿下,你这局布得,何其精妙,何其狠绝!”
顾言欢踉跄上前,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悬挂的文件:边关布防图、季将军出行路线详录、将军府内外守卫名册、与季家往来亲信的名单……每一份文件的边缘,都清晰地盖着那枚她曾见过的、属于“顾言欢”的私印。
但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现代社会训练出的对细节的敏感让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东西……”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季微语。
“当然有问题!”季微语激动地打断她,“它们证明了你蓄谋已久!”
“不,我说的‘问题’,不是指内容,”顾言欢抬起被锁链束缚的手,指向其中一份军需调配的公文,“你看这里的字迹,写到‘捺’笔的时候,力道明显偏轻,收笔也有些犹豫,和前面几个字的发力习惯不一样,像是有人在刻意模仿。还有这份边关图,”
她又指向另一张地图,“你看它标注山川河流的方式,和兵部通用的标准图例对不上,反倒像是……外行人画的。还有这里,这个标记很奇怪,像是个暗号?”
季微语心头剧震,那个标记……是季家嫡系之间用来传递最机密信息的特殊暗号!这件事,外人绝无可能知晓!她强压下惊疑:“巧言令色!”
顾言欢没理会她的指控,径直走到墙壁正中央,那里挂着一幅用料和装裱都最为讲究的绢帛图卷。她小心地取下它,递到季微语面前:“这个,你再仔细看看。”
季微语定睛一看,正是她父亲生前最为珍视、号称季家不传之秘的“星陨阵”阵法图解!这东西若流传出去,足以让季家赖以成名的军阵优势荡然无存!
“这张图……”顾言欢在她身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墨迹崭新,较之其他文书,至少晚出半年。还有,”她示意季微语将图卷对着油灯的光亮处,“这绢帛水印,与室中其余图纸皆不相同,应是后来添补伪造。”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图上代表某个星宿的位置:“而且,这个星位标错了。和刚才进来的那个密室顶上画的星图,对不上。”
季微语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顾言欢,眼中疑虑与杀意交织:“你……你如何知晓这些?你对军阵布防、文书鉴定,竟也如此精通?!”
“我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顾言欢迎上她探究的目光,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但是,辨别东西的真假,倒还算有点经验。”
季微语彻底沉默了,眼前这个人,顶着顾言欢的脸,说着顾言欢的声音,可那眼神,那语气,那观察入微的冷静……完全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