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浑浑噩噩上了大半个月,到了月初,陈嘉领到了上个月的工资,粮食指标和票券。
还有大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工资+稿费令她手头十分宽裕,捏着钞票一头扎进黑市。
两天后,陈嘉凑齐了东西,提着四样糕点、两瓶高档白酒、两箱南方水果、两条烟去宋科长走亲戚。
陈嘉上进心薄弱,去领导家走动大多是为了不被穿小鞋……也有可能是家学渊源。
毕竟她有一对擅经商的父母,在他们的渲染下,不够通透的陈嘉沾染了点皮毛。
她生前供职的单位前后换了四任一把手,第一任一把手什么都不爱就喜好山水画舞文弄墨的,她亲自跑了一趟宣城托朋友买上等文房四宝去他家走亲戚。
后面几任一把手简单粗暴只爱真金白银,送什么不费心思,啥东西容易变现就送啥。
但钱这种东西,送多少才算多啊,送多了不敢收送少了没诚意,这中间的尺寸把握难着呢。
这领导啊,还是有点兴趣比较好。
费点心投其所好更容易骚到他的痒处,让他感受到下属绞尽脑汁的讨好。
华国几千年历史,送礼是其中最为源远流长的一种独特文化,里面学问可大着呢。
但凡有点权的,个个沉浸在恭维和特权中无法自拔,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退休老干部怅然若失,还有想不开患上抑郁症的。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每个时代都有两袖清风的海瑞。
陈嘉初来乍到,摸不清宋科长底细,但礼多人不怪,甭管收不收,该去还得去。
第一次上门,她选择容易变现易长久保存的烟酒。
又估摸宋科长年纪不算大,孩子正处于发育阶段,准备了富含维生素的水果和精致糕点。
她是傍晚去的,宋科长在单位陪领导吃小食堂,他爱人——肉联厂的陆主任在家。
“咚咚咚”
“谁呀,”陆主任一开门见到一张陌生的笑脸有些微怔,再一扫陈嘉手里满满当当提着的东西,瞳孔放大就要关门。
陈嘉赶忙用手肘撑着门,“陆姨,我叫陈嘉,是宋科长手底下的兵,来家里走个亲戚。”
“哦,那你进来吧。”陆主任环顾四周,见黑布隆冬没啥人,就放陈嘉进来了。
陈嘉的三分之一个屁股挨着沙发坐下,陆主任给她倒茶,客气的询问陈嘉的祖宗十八代。
得知陈嘉上上代是赤农,上一代是工人,弯了弯嘴角,这才和陈嘉深入的聊了聊。
马上快过节了,领导家里忙得很,陈嘉怕跟别人撞上,说了几句套话加深印象就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陆主任客气客气,让她把东西带走。
陈嘉轻描淡写的回绝,只说自己是来走亲戚的,陆主任没有继续推辞,陈嘉也没多表现,扭头就走了。
晚上宋科长回到家,一眼就看到堆在茶几旁的礼,问:“谁拿来的?”
陆主任对陈嘉印象很好,便笑着说:“今年你们单位考进来的新人——陈嘉,这个小姑娘不错,知进退又懂事出身也好,早早就来咱家走动,比其他新人懂得感恩。”
宋科长对陈嘉很有印象,试卷上的两篇作文都被厂长点名夸赞过,是一把好笔杆子。
但是这个小姑娘好像没什么上进心,出风头的事儿全是杜大勇和刘春秀干的。
宋科长想了想说:“小姑娘眼色和能力是有的,但是不如另外两个对工作上心,很多工作都被别的新人抢了去,不过,她对我倒是满尊重的,做事细心嘴巴也牢,很少在办公室扯东说西。”
陆主任对此有不同看法,“你这么一说,我更喜欢这个小姑娘了,做事张弛有度,不在乎一时的风光,那些又争又抢爱表现的人我还不放心用呢。”
宋科长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蹙眉道:“总办事处的这四个人,我和他们旁敲侧击的聊过,庄少渠就不说了,其他两个表决心想留在总办事处,唯独陈嘉,她想去工会。”
“工会……”陆主任思索片刻道:“把她安排到工会……综合科的这盘棋就活了!工会的那个老周,一贯和你拧着干别苗头,他不是快退了,到时候正好把小陈提拔上来,或者干脆把老周架空算了。”
把不听话的老周架空,宋科长不是没想过,可老周背后是有人的,只能等他退休再做打算。
至于陈嘉能不能用,正好细水长流再看以后。
中秋节前,不冷不淡的庄少渠拎着礼上门了,分到其他几个部门归宋科长管的新人也陆陆续续上门。
至于杜大勇和刘春秀,一直到过完中秋节,都没见到身影。
……
秋高气爽的一天,陈嘉端着饭盒在食堂排队,不幸撞见陈大江钟月霞和陈言。
三个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撞见了鬼。
陈嘉目不斜视盯着食堂大妈抖成帕金森的手,打好饭找到空位一个人坐着吃饭。
陈大江三口人则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面色复杂的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