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伯昌被莫名其妙被扣在宫中三天过后,圣上传来召见窦老夫人的口谕。
窦文漪早已从沈砚舟那里得到了消息,那封‘罪证’确实已经摆在了御案上。
按照她和裴司堰约定,一旦东窗事发,他会第一时间给她传来消息,可东宫却音讯全无,那只能说明一点,裴司堰的处境比她想象中还要凶险得多。
窦文漪早已有了准备。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莹润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两粒早已纸包好的药丸,藏在袖口的暗袋里,她又整了整发髻上的金簪,里面藏着银针。
她又拿起盘中的糕点又吃了几口,这才起身出去。
这次进宫本就是一场硬仗,万事都得小心,不得不防。
她和窦老夫人坐上马车,一同进宫。
窦老夫人换了一套鲜亮的诰命夫人的翟衣,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她满是皱纹的眼底藏着历经沧桑的睿智,“漪丫头,怕吗?”
窦文漪摇了摇头,人死如灯灭,她都已经死过一次,倒不畏惧生死,只是心底堵得慌,没来由地担心裴司堰。
上一世,睿王根本没有构陷过窦家。
大将军宗瑞被人弹劾,遭帝王猜忌也是在两年后才有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促使这些事情都提前发生了?
难道是谢归渡给睿王透露了天机?
马车停在宫门,窦老夫人去了养心殿面见穆宗皇帝,碍于和东宫的微妙关系,窦文漪没有去找章淑妃,而是去了钟翠宫打探消息。
自从上次姜贵人怀上龙嗣惊动穆宗皇帝过后,她就晋了嫔位,她又寻了个契机“巧妙”地摔了一跤,之后就顺其自然流产。
养了这些时日,穆宗皇帝像是被她迷住了,夜夜歇在钟翠宫,各种珍宝如流水一样涌到她的跟前。
皇帝的恩宠果然养人,姜嫔气色极好,满头珠翠,身着一袭艳丽的流光锦,身姿婀娜,雍容华贵,大有前世‘祸国妖妃’的趋势。
窦文漪不禁想起初次见她,她因穿着流光锦被章淑妃罚跪的场景,如今,她不管穿什么,估计也没有人敢置喙了。
殿内装饰富贵,四处溢着幽香,窗边摆着一只玉壶春瓶,里面插着几支名贵的秋海棠。
姜嫔抬手屏退左右伺候的人,眉目含笑,“这秋海棠是内务府才送过来的,漂亮吧?”
窦文漪点了点头。
“前阵子,你送给我的那几瓶八宝养生丸,吃着果真好,那些个太医们过来把脉时,无不惊诧,都说我恢复不错,子嗣有望!”
“要不你再帮我把脉看看?”
窦文漪恭顺地起身,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三寸,细细诊脉后,她笑着恭维,“恭喜娘娘,确实已无大碍。那养生丸再吃一段日子,我重新再给你拟一个方子。”
“那敢情好了!”
姜嫔微叹了口气,垂眸又道,“太子前阵子寻到了,当初调换我的奶娘,她亲口承认掉包的事实,你果然没有骗我,四姑娘,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以后若有任何难处,尽管开口。”
她竟认贼作父十几年,为了那群以至亲为名义吸血的姜家,心甘情愿做一枚冲锋陷阵的棋子。
想起来,就觉得荒谬可笑!
她和窦文漪哪怕只有几面之缘,可她却义无反顾,救她于水火之中,要说她现在最信任的人非她莫属。
窦文漪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嫔脸色变幻莫测,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圣上今日下了秘旨,要他幽禁在东宫思过,任何人不得进出,消息暂时还没传开。”
窦文漪心口猛地一紧,果然,穆宗皇帝对太子确实起了疑心。
......
人上了年纪,愈发念旧,哪怕贵为天子的穆宗皇帝也是如此。
窦老夫人算起来还是穆宗皇帝的表姑,对于忠信侯的恩情,穆宗皇帝倒是从来没有忘记。
他有些感慨,“表姑,这些年也不来宫中走动,与朕倒是生分了。”
太监给窦老夫人端来凳子,窦老夫人坐下后,笑着答道,“托圣上的福,老婆子日子过得舒坦,就是不知圣上可有好好用膳?可有好好休息?”
这些年来,很少有人敢如此直白的关心他,听到这话穆宗皇帝倒不反感,反而觉得心里十分妥帖。
“表姑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朕!说起来,当初若朕登基时,忠信侯功不可没!这次进宫,你有什么想求的,不妨说来听听?”
窦伯昌被扣押的原因没有透露出去,穆宗皇帝语气淡然平常,像是在与她闲话家常。
只是窦老夫人心里门清,皇帝手中的屠刀随时都可能落下。
“我也没几年好活了,我实在太担心我那群不孝子,都是些没福气的,太让人操心了。”
穆宗皇帝深有同感,叹息道,“朕那个几个儿子也让人头疼。”
窦老夫人顿了顿又道,“表姑确实有几句话想奏请圣上,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本也不该我操心。只是前阵子三丫头被赐婚太子,这天大的福气,我怎么也想不通啊,不就是救命之恩吗?换个其他赏赐行吗?”
“圣上,表姑见识短,若是太子殿下遇到真正喜欢的人,那茗烟又当如何自处啊?”
“茗烟啊,万不该挟恩图报啊!”
穆宗皇帝脸上笑意不减,“这亲事,是太子自己求的,不怪窦三姑娘。”
窦老夫人有些委屈,眼眶红了,“圣上,窦家真的没那个福气,茗烟那丫头又是心眼小的,性子执拗,容不下人,日后万一闹得太子殿下后宅不宁,如何是好啊?”
“虽说她不是我们窦家的血脉,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怕日后闹出什么事来,戳的是窦家的脊梁骨啊!”
她话里话外,看似自贬,实则分明就是想退亲。
普天之下,还没有谁敢找皇帝退亲的。
穆宗皇帝脸色骤变,“朕的太子,你们还嫌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