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惠一想到下地,就想起钟大丫以前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干活的模样,那怎么行!
她怎么能沦落成和钟大丫一样?
“娘,你说让我干啥就干啥。”
“好。”
冯氏转身出了院门,走到朱氏门口骂道:“哪家婆娘像你这样,男人都下地干活了,还在屋里躲懒!
我可真是命苦,以为娶到个懂礼数的,谁知进门后日日都是我这个当婆婆的给她做早食。”
冯氏憋着这口恶气多时,这回吼出来,也算是今日给自己开张了。
半个时辰后,冯氏推着板车,钟小惠替她扶着车上的东西进了蟠龙镇。
“娘,我们真能挣到钱吗?”
冯氏信心满满:“大丫都能挣到钱,我和你两人怎么会挣不到!”
钟小惠觉得冯氏讲得有道理,像钟大丫那样粗手粗脚的,她做的饮子都会有人买。
没道理自己做不成。
她擦了把汗道:“娘,今日挣了银钱,你可要给我买新的头绳。”
冯氏:“买买买。”
农忙时节,雇一个短工一日要三四十文。
她今日只要挣上40文钱,那不就证明她出摊一日挣得比短工多,到时候她就有理由不下地。
要是能挣上七八十文,不就连大山的短工费都挣出来了?
到时候生意好,让大山帮着她出摊,老头子说不定也会答应的。
母女俩随意推着板车,先停在了一家茶楼门口。
刚把摊子支起来,就有伙计出来赶。
“走走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冯氏道:“这什么地方?路上都能卖酒糟,怎的?这街是你家的?还不让摆……我走。”
伙计不和她啰嗦,提起钵盂大的拳头,冯氏服软。
让钟小惠把刚支起的摊子归置归置,继续往前行。
她还没走几步,身后伙计对掌柜道:“哪有这样的?卖饮子卖到咱茶楼门口来。”
平日他们茶馆门口有卖香花脂粉的、甚至有卖糕团的,掌柜都不曾赶过他们。
掌柜道:“我不是介意这个,你瞧出她卖什么不?”
“还能卖什么?瞧着像是卖大碗茶的。”
“大碗茶倒不妨事,”掌柜的掸掸袖子道,“真进咱们店的,也不会去喝那一碗大碗茶。
我是嫌她们肮脏。”
伙计点头,那老妇身上像是有股子味道,闻得人怪不舒服的。
此时,冯氏还没走远。
掌柜的话随风飘进她耳朵里。
她看看自己手指缝里的黑泥,说谁肮脏呢?
不过还是道:“小惠,等会儿你在前面待客,娘守着泥炉煮茶就是。”
冯氏说的话正合她心意,这么热的天烧炭煮茶就是活受罪,她就在摊子前美美地站着就行了。
日头升起来,天一下子热起来。
等她们反应过来,树荫下的好位置早被人占了。
冯氏走了几处无法,道:“做饮子生意就是要在热的地方,那才有人买。”
钟小惠用手扇着扇:“娘,可我好热。”
此时冯氏已体会到出摊不易。
日晒雨淋的,大丫是怎么带着孩子挣到钱的?
冯氏道:“你也学着点大丫,这挣钱哪有不受苦的?
你要是怕苦,回去下地去。”
钟小惠:!
她做梦也没想到,娘竟拿她和大丫比。
不行,她今日非得卖出百八十杯去。
可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钟小惠虽是农家女,但冯氏娇养着,没怎么下地干过活。
烈日下才站一会儿,就觉得快被烤焦。
“娘,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
冯氏将做好的紫苏饮倒进家里缺了口的破瓷碗里,道:“你也学着人家卖大碗茶的喊两句。”
“啊?”钟小惠道,“那怎么行?我可不会。
我还没出嫁呢。”
冯氏一想也是,让没出嫁的女儿抛头露面是不大妥当,道:“行,你去看着点炉子。”
冯氏站在摊子前,扯着嗓子叫卖:“卖大碗茶咯,紫苏叶煮水,两文钱一碗的大碗茶。”
叫卖了一阵,街上人来人往,竟没有一人买的。
偶尔有一人停下脚想要买,一听紫苏叶煮水,那不是随便山上采一把都是,还不如去买正宗大碗茶,好歹那是粗茶冲出来的。
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农忙。
书院里的孩子都放假回家帮忙收粮了,码头上的苦力十有八九也都回去了。
镇上只有行商的旅人和青楼楚馆。
后者自不必说,商旅们一般都住在客栈,有现成的茶水,不用花钱买。
再者,蟠龙镇上到处都是卖大碗茶的。
就连杂货铺门口都有人支个摊子卖凉茶,生意再差也轮不到冯氏母女。
冯氏在镇上熬了半天,分文没挣到,还倒贴进去三文,买了个蒸饼,和小闺女分着吃。
冯氏不舍得一口气把一个饼吃完,只掰了四分之一给钟小惠。
下午,钟小惠站了一日头昏眼花,想问冯氏再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