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曹大林就蹲在院子里擦拭那把"熊吼子"。
父亲珍藏的霰弹枪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的光泽,宽大的枪口像张开的兽口,散发着淡淡的火药味。他用浸了枪油的布条仔细清理每一个部件,特别是击发装置——这种老式火器最怕受潮哑火。
"哥,吃口热乎的再走。"曹晓云揉着眼睛从灶房出来,羊角辫睡得翘起一撮,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上面漂着几片腌白菜。
曹大林三口两口喝完糊糊,顺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今儿别乱跑,帮着娘晒药材。"
王秀兰从屋里追出来,往儿子怀里塞了个布包:"新烙的油饼,还有你爹腌的野山葱。"女人突然压低声音,"北沟那地方邪性,早些年..."
"知道啦娘。"曹大林系紧绑腿,打断母亲的唠叨,"爹年轻时在那儿打过熊,跟我讲过。"
曹德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门口,烟袋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老人没说话,只是把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塞进儿子怀里。曹大林摸出来一看,是十几颗用蜂蜜浸泡过的铅弹,每颗都有黄豆大小。
"记住,等熊张嘴。"曹德海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回屋了,但曹大林明白父亲话里的分量。上辈子他从未真正理解过这种沉默的关怀,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黑箭似乎知道今天又有硬仗要打,早早叼来了牵引绳。这条忠犬伤愈后更加机警,铜铃铛昨夜就摘了,怕惊动山林里的活物。刘二愣子风风火火闯进院,左肩还缠着绷带,却已经生龙活虎:"大林,赵叔带人来了!"
院门外站着赵德柱和五个精壮猎人,赵冬梅也在其中,今天换了身灰布衣裳,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背上的桦木弓擦得锃亮。看见曹大林,她眼睛一亮,悄悄比了个手势——是昨天约好的暗号,表示她带了额外的硫磺粉。
"人都齐了?"赵德柱清点人数,浓眉下的眼睛扫过每个人,"北沟不比南岔子,石头仓子多,道也险。"他特别瞪了刘二愣子一眼,"尤其是伤员,别逞能!"
刘二愣子讪笑着挠头,却偷偷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张建军给的"黑虎"爆震弹。曹大林看在眼里,暗自决定待会儿得盯紧这个莽撞的家伙。
日头爬到树梢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北沟口。这里地势险峻,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沟底积着未化的冰雪,走起来"咯吱"作响。曹大林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蹲下查看地面——不是看脚印,而是观察雪粒的结晶方向。野兽过处,雪粒会被带出特殊的螺旋纹。
"停。"赵德柱突然蹲下,猎叉尖挑起一片积雪。底下露出几粒发黑的粪便,还冒着丝丝热气。"熊粪,不超过两时辰。"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检查武器。曹大林把"熊吼子"挂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五六式半自动背在身后,确保两种武器都能快速取用。赵冬梅悄悄挪到他身边,箭囊里的箭已经换成了特制的三棱箭——这种箭头能造成更严重的出血。
"前面就是大石头仓子。"赵德柱指向一处突出的岩壁,"我二十年前在那儿打过一对熊瞎子。"
岩壁下方有个黑黝黝的洞口,直径足有一米多,洞口边缘光滑发亮,显然是经常有野兽进出。更令人不安的是,洞口前散落着新鲜的白骨和浆果残渣——有猎物刚刚在这里被享用过。
"准备硫磺粉。"曹大林低声说,同时示意张建军和刘二愣子绕到侧面警戒。他自己则取出父亲给的铅弹,一颗颗塞进"熊吼子"的枪管,再压紧火药,最后用油纸封口防潮。
赵冬梅和另一个猎人爬上岩壁上方,寻找可能的通气口。她动作敏捷得像只山猫,不一会儿就从上面打手势:仓子里是空的!
"奇怪..."赵德柱皱眉,"这季节熊不该离仓啊。"
曹大林心头升起一丝不安。他示意黑箭上前嗅探,猎犬谨慎地接近洞口,突然浑身毛发倒竖,发出低沉的呜咽——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不对!"曹大林猛地拽回猎犬,"黑箭闻到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山林里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武器齐刷刷指向声源方向。
"是熊!"张建军声音发颤,"听动静个头不小!"
曹大林迅速观察四周地形:岩壁前是片开阔地,不利于隐蔽;左侧有片密林,但树木太细挡不住熊的冲击;右侧是陡坡,滑下去就是山涧。最好的选择是...
"上岩壁!"他厉声喝道,"快!"
猎人们训练有素地攀上岩壁突出的平台。赵冬梅最后一个上来,曹大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拽。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头巨熊从林中冲出,足有五百斤重的身躯像辆坦克般碾过灌木丛!
"老天爷..."刘二愣子倒吸一口冷气。这头熊比昨天那头还大一圈,肩背上的肌肉像小山包一样隆起,左眼有道狰狞的疤痕,显然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