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生产队的铜锣就“咣咣”地响彻全屯,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曹大林睡眼惺忪地掀开棉被,一阵寒意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透过结霜的窗户,他看到王老疙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狗皮帽子都跑歪了,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野猪群下山了!啃了西洼地三亩麦苗!”
听到这个消息,曹大林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急忙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灶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当啷”一声,紧接着是王秀兰的惊呼声。他冲进灶房,只见王秀兰手里的铁勺掉进了锅里,溅起的酸菜汤在她的围裙上洇出了一大片油花。
“这才开春……”王秀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用手帕捂住嘴,咳嗽声却越来越厉害,手帕上渐渐沾染上了血丝。曹大林见状,心里猛地一揪,他快步上前,轻轻拍着王秀兰的后背,关切地问道:“娘,你咋样?”
王秀兰摆摆手,缓了口气说道:“没事,就是这老毛病又犯了。”曹大林心里明白,娘的身体一直不好,这咳嗽的毛病已经拖了很久了。他看着娘苍白的脸色,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家。
上辈子,就是这年春天,野猪群肆虐,祸害了屯里大半的口粮。娘拖着病体上山去挖野菜,结果不小心摔断了腿,从此落下了残疾。这一世,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想到这里,曹大林三两下套上棉袄,从墙上摘下那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把枪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曹大林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支,然后将它背在肩上,转身走出了家门。
院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曹德海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他的眉毛和胡子上都挂着白霜,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老人面色凝重,紧紧攥着公社的紧急通知,仿佛那薄薄的纸张有千斤重。通知上盖着红戳,却被泥点子玷污,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二十多头啊!领头的那头猪,少说也有四百斤重!”说完,他将通知狠狠地拍在炕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缸直晃。
刘二愣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的军大衣领子被扯开了半边,露出里面的棉衣。他满脸惊恐地喊道:“西洼地的麦子全毁了!赵金锁他爹说,看见领头的那头猪,獠牙有镰刀那么长!”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三条半大猎狗的狂吠声。
黑箭是这几条狗中最机灵的,它已经叼着牵引绳在门口焦急地转圈,似乎在催促主人赶快出发。曹大林见状,迅速给猎枪压满了五发钢芯弹,然后又往腰间的皮囊里塞了十发备用子弹。
然而,这次的情况与往常大不相同。野猪群已经饿了一整个冬天,开春的第一茬麦苗对它们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曹大林深知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但他并没有退缩。
正当曹大林准备出门时,曹德海突然按住了他装弹的手。只见曹德海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给儿子,说道:“大林,拿着这个。”
曹大林打开油纸包,里面竟然是五发独头弹。弹头用红漆画着十字线,这显然是专门用来打熊的穿甲弹。
王秀兰从里屋走出来,她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仿佛那里面装着无比珍贵的东西。她走到门口,将红布包递给曹晓云,轻声说道:“带上这个。”
曹晓云好奇地接过红布包,轻轻展开,只见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铜镜,镜子的边缘缠着一圈红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王秀兰解释道:“这是你姥爷留下来的,野猪怕反光,带上它也许能有点用。”
曹晓云光着脚丫子,急匆匆地追到院门口,她怀里抱着一只小鹿崽子。小鹿崽子浑身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曹晓云把小鹿崽子往哥哥曹大林怀里一塞,急切地说:“哥哥,你带着大角一起去吧!它能闻见野猪的味道,肯定能帮上忙!”
小鹿崽子似乎感受到了曹晓云的紧张情绪,它拼命地往曹大林的棉袄里钻,蹄子不停地乱蹬,把曹大林棉袄上的补丁都蹬开了线。
五个人和三只狗踩着厚厚的积雪,往西洼地走去。开春的太阳就像一个被腌透的蛋黄,懒洋洋地挂在天上,一点也没有暖和的意思。
黑豹跑在最前面,它的右耳受了伤,不停地抖动着。突然,黑豹在一片倒伏的麦田前停下了脚步,它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曹大林心中一紧,连忙跟上去。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胃部一阵抽搐——原本绿油油的三亩麦苗,此刻被啃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雪地上布满了碗口大的蹄印,最深的地方甚至可以插进整个手掌。几处田垄被彻底拱翻,露出底下冻僵的蚯蚓。
"不是普通猪群。"曹德海蹲下量了量蹄印间距,"看这步幅,领头的站起来比人还高。"老人从腰带上解下个皮囊,往掌心倒了点粉末,迎风一扬——褐色的粉末飘向东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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