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军团进攻的号角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在定海城下响彻了第七个昼夜。城墙外,曾经葱郁的滩涂已被鲜血浸透成暗褐色泥沼,折断的云梯、燃烧的攻城塔残骸与双方士兵的尸体层层交叠,形成触目惊心的死亡丘陵。水泥浇筑的定海城墙虽布满撞击凹痕与烟熏火燎的印记,却依旧如沉默的巨人般巍然矗立。
城头,徐庶一身青衫早已被硝烟染作灰黑,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初。他稳稳立在“飞羽”望楼——这座以水泥为基、镶嵌着大块玻璃观察窗的塔楼,是格物院在战前赶制的杰作。透过光洁的玻璃,城外罗马军阵的调动清晰可见。
“标尺三,仰角七分,目标——敌军投石机阵地!”徐庶的声音透过传声铜管,冷静下达指令。
下方隐蔽炮位中,士兵们迅速摇动绞盘,覆盖着湿泥和藤蔓伪装的“百虎齐奔箭”发射箱发出沉闷的机括转动声。随着令旗挥落,一片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数十支拖着橘红尾焰的火箭如同愤怒的蜂群,越过城墙,精准地覆盖了正在装填巨石的罗马“野驴”投石机阵地!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冲天火光和四溅的碎石铁片!投石机的木质骨架在烈焰中扭曲崩解,操作士兵惨叫着化为焦炭。未及发射的巨石滚落,将附近整队的罗马重步兵方阵砸得人仰马翻!混乱如同瘟疫般在罗马后阵蔓延。
“好!”城头守军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这些由格物院改良、填充了更稳定火药和碎瓷片的火箭,射程与威力远超罗马人的想象。
城下,罗马统帅盖乌斯·杜伊里乌斯(Gaius Duilius)站在巨大的牛皮指挥帐下,脸色铁青如礁石。他身披猩红统帅斗篷,手握象征无上权力的“法西斯”束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七日血战,他引以为傲的四个罗马军团轮番上阵,用尽了一切战法——密集的龟甲阵顶着箭雨冲锋,高大的攻城塔试图压制城墙,精锐的“城市军”(Cohors Urbana)进行残酷的蚁附攻城……然而,那座该死的“神石”城墙如同叹息之墙,任凭军团士兵的鲜血泼洒,依旧岿然不动!守军的火器更是诡异莫测,喷吐的粘稠黑火(猛火油)能附着在盾牌盔甲上燃烧,那密集爆炸的火箭更是军团方阵的噩梦。
“将军!第三攻城塔被那种会爆炸的火箭击中,彻底毁了!‘野驴’阵地也损失惨重!”一名传令兵带着烟尘滚进大帐,声音嘶哑绝望。
盖乌斯一拳砸在铺着地图的木桌上,震得陶制水杯跳起:“废物!我们的蝎弩呢?压制!压制他们的射手!”
“将军,他们的观察塔…太邪门了!”副官维比乌斯(Vibius)满脸血污,指着城头那闪耀着奇异光芒的“飞羽”望楼,“我们的箭矢和石块根本打不破那种透明石头(玻璃)!他们的指挥官躲在后面,把我们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我们的弩炮只要暴露位置,立刻就会招来精准的火箭覆盖!”
盖乌斯抬头,死死盯着那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玻璃反光,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东方人的技艺,竟能造出如此匪夷所思之物?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目光扫过滩头:疲惫不堪的士兵席地而坐,眼神空洞;伤兵营里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堆积如山的攻城器械残骸无声诉说着惨烈的代价。锡兰的补给船队为何迟迟未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海蛇,悄然缠上他的心脏。
***
几乎就在盖乌斯心绪不宁的同时,千里之外的锡兰岛北岸,曼泰港(Mantai)正沉浸在一种虚假的宁静中。作为罗马帝国经营数十年的东方心脏,这座天然良港桅杆如林,来自埃及的谷物、希腊的橄榄油、小亚细亚的武器盔甲堆积如山。港口后方的山丘上,依托地势修建的罗马要塞“朱庇特之盾”俯视着繁忙的港湾,石木混合的墙体在热带阳光下泛着灰白。
要塞最高处的塔楼内,锡兰总督保民官马库斯·李锡尼(Marcus Licinius)正斜倚在铺着北非豹皮的软榻上,举着一只镶嵌宝石的银杯,欣赏着舞姬充满异域风情的扭动。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的芬芳、烤肉的油脂香和浓郁的东方香料气息。港口内停泊着十几艘运输船和几艘装备蝎弩的“利布尔纳”(Liburna)轻型战船,水手们懒洋洋地在甲板上晒太阳。
“总督大人,前线……真的不需要我们再派船队运送一批攻城锥吗?”一名百夫长小心地询问。
“急什么?”马库斯醉眼朦胧地挥手,打了个酒嗝,“盖乌斯将军有四个军团!对付一个东方蛮族的港口小城,还不是手到擒来?我们守住锡兰,就是最大的功劳!来,喝酒!为了罗马的胜利!”
狂欢的喧嚣淹没了百夫长未出口的忧虑。没人注意到,遥远的海平线上,几片帆影正借助黄昏最后的天光,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岛屿西侧一片布满嶙峋礁石与茂密红树林的荒僻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