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后的雪谷像被按了静音键。
陈溯抹掉脸上的冰渣,伸手拽起趴在雪地里的程野。
程野咳了两声,把卡在喉咙里的雪块吐出来:"这鬼地方,比黑拳场还冷。"
"先找避身的地儿。"唐砚扯下浸透雪水的外套,裹住怀里昏迷的楚墨——那小子被冰锥划破了左肩,血在雪地上洇出暗红花。
林九已经爬上树,望远镜扫过山谷:"东南方两公里有木屋,房梁还立着。"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林子挪。
苏绾扶着苏黎,后者的克隆体身体在雪地里抖得像筛糠。"你撑住。"苏绾把自己围巾缠过去,苏黎却突然抓住她手腕:"他们追得比雪崩快。"
木屋的木门早烂成了碎渣。
唐砚踹开半堵墙,摸出战术手电照向角落——三具猎户的骸骨裹着兽皮,旁边堆着生锈的猎枪。"弹药就剩七发。"他把弹夹拍在桌上,"不够塞牙缝。"
林九的哨声从屋顶传来。
陈溯抬头,见他打了个"敌袭"的手势。
白璎蹲在门口看雪地上的脚印,指尖轻轻划过一道菱形压痕:"暗河的战术靴,四十二码。"她声音压得极低,"三队,每队五人,走的是我们脚印最浅的那条道。"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往这儿跑?"程野捏紧腰间的军刀,刀鞘磕在桌角发出脆响。
陈溯闭了闭眼,星纹在掌心发烫——那是雪崩时被星陨之力烙下的印记。
视野里,空气像被揉皱的绸子,几缕暗红的真元波动正顺着溪流、断崖、树冠三个方向缠过来。
"三道埋伏。"他睁眼时瞳孔泛着淡金,"溪下游的人藏在芦苇丛,断崖边的在石缝里,头顶的......"他抬头看了眼木屋漏风的屋顶,"在树梢。"
"阴得很。"程野冷笑,刀尖敲了敲桌面,"咱们现在走哪条都是死?"
一直沉默的裴青突然开口:"我知道条野路子。"他手指在地图上划了道虚线,"翻后山的野林子,绕开主路。"
"凭什么信你?"白璎的枪已经顶上他腰眼。
裴青没躲,指节敲了敲木屋墙上的刻痕——那是道歪歪扭扭的箭头,"三年前容家派我来探昆仑,我在每处隐蔽点都留了标记。"他看向陈溯,"你要找的古武线索,野林深处有座废弃的传功阁。"
陈溯盯着他眼睛。
星纹视野里,裴青的真元波动没有撒谎的颤抖。"走。"他拍了拍程野肩膀,"你断后。"
野林比想象中难走。
裴青时不时停下,用匕首刮开树皮——里面藏着指甲盖大的青铜片,刻着极小的"容"字。
苏绾在小本子上记:"第七处标记,方向偏北三度。"苏黎突然拽住她手腕:"他在绕圈。"
众人猛地停步。
陈溯回头,发现来时的脚印和现在的脚印在雪地上交叉成网。"你故意带我们兜圈子。"苏黎的手掌按在裴青后颈,真元如细针扎进他经脉,"是在给容家发信号?"
裴青疼得额头冒冷汗,却没挣扎:"我每月十五必须传一次坐标。"他咳出口血沫,"但三天前容家的联络人没接信号——他们可能被更高层的人控制了。"
"放屁!"程野的刀架上他脖子,"老子在暗河卧底时,容家那老东西连亲儿子都能卖!"
"够了。"陈溯扯开程野,"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看向林九,"还有多久到传功阁?"
"五分钟。"林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但他们没能走到传功阁。
雷耀山的笑声像破风的刀,从树顶劈下来。
陈溯抬头,看见那道裹着黑风衣的身影踩着积雪压弯的树枝,右腿缠着渗血的绷带——雪崩时他被冰棱扎穿了大腿。
"陈溯!"雷耀山甩出三枚淬毒的透骨钉,钉尖擦着苏绾耳边钉进树里,"十年前你藏了残页,三年前你毁了我暗河分部,今天——"他突然暴喝,真元裹着积雪凝成冰刃,"老子要你给孤儿院那老东西陪葬!"
陈溯把苏绾推到树后,左手结印,星纹在周身亮起。"星河九变·第五变。"他低喝,掌风卷起的气浪震碎所有冰刃,"星辰坠落。"
雷耀山被拍飞撞在树上,胸口凹下去一片。
他吐着血沫笑:"你以为赢了?
容家的人早就在南边布好了局......"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唐砚搜他身上,摸出张染血的密令。
苏绾凑过去,看见上面用朱砂写着:"昆仑之后,目标南下,锁定'镜像载体'。"她猛地抬头看向苏黎。
苏黎正盯着密令上的字,眼神像被风吹乱的星子:"镜像载体......是他们给克隆体的代号。"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妈当年参与镜像计划,就是为了制造能承载星纹的容器。"
木屋方向传来零星枪响——是林九在解决漏网的暗河喽啰。
陈溯捡起雷耀山掉在地上的怀表,表盖里夹着张老照片:孤儿院大火前,小陈溯抱着个装残页的铁盒,被他拎着后领往外拖。
"南下。"他把怀表塞进口袋,"去滇南。"
苏绾一怔:"滇南?"
"暗河的老巢在滇南。"陈溯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星纹正随着心跳发烫,"而且......"他看向苏黎,"滇南地宫的壁画,可能藏着镜像计划的源头。"
苏黎沉默片刻,从脖子上摘下条银链——链坠是块和陈溯玉佩纹路相似的星纹碎片。"我妈留给我的。"她说,"也许到了滇南,我们能拼全它。"
林九的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安全"的信号。
陈溯背起楚墨,程野架起雷耀山,一行人踩着新下的薄雪往林外走。
苏绾落在最后,看着苏黎的背影——她的脚印和自己的脚印重叠在一起,像两朵即将在南方绽放的雪。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