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源蜷缩在晶棺摇篮的保温毯里,小小的身体时不时轻微抽搐一下。眉心的胎记上,那片扩大了的黑色沥青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污浊的金光在边缘微弱地闪烁。他眼神疲惫空洞,偶尔会无意识地、冰冷地吐出几个战术术语:“…规避轨迹…”、“…能量阈值…”,全然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苏晚星守在摇篮边,心如刀绞,只能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神经链接过载,加上污染侵蚀…他的意识在自我保护性休眠。”林薇调出摇篮的生理监测数据,眉头紧锁,“楚风的战术模块…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太沉重了。就像往一个玻璃杯里硬塞进一片海洋。” 她看着光屏上代表小源精神负荷的红色曲线,忧心忡忡。
方舟刚刚躲过侦察舰的致命一击,但警报并未解除。外部传感器传回的画面显示,在方舟航向前方一片稀疏的小行星带边缘,一片广袤的、如同宇宙疮疤般的区域正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那是被高度异变的星尘污染彻底侵蚀的空间,被称为“赤瘴区”。探测器显示,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更多噬光体活动的微弱信号。绕行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能量,而方舟身后的深空中,那个冰冷的“王座之影”锁定信号,如同跗骨之蛆,从未消失。
“赤瘴区…直接穿过风险太大,绕行…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林薇的声音充满疲惫的挣扎。
就在这时,摇篮里的小源在昏睡中不安地扭动起来,小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可怕的梦境。他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毯子,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呓语:“…黑…怕…坏东西…走开…”
苏晚星的心都要碎了。她俯下身,将脸颊贴在冰冷的渊晶舱壁上,仿佛这样能离孩子更近一点。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灾难还未降临的和平岁月里,她常常哼唱一首温柔的儿歌哄小源入睡。那首歌,后来被改编成了象征人类火种不灭的战歌《火种》。
几乎是出于本能,苏晚星用轻得如同羽毛般的声音,哼唱起了那首儿歌最原始、最温柔的摇篮曲版本:
“星儿眨呀眨,月儿弯弯挂…”
“风儿轻轻吹,宝贝快睡吧…”
“不怕黑,不怕暗,妈妈在身边…”
“梦里开满花,阳光金灿灿…”
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阴霾的、源自母性的纯粹温暖。摇篮里焦躁不安的小源,在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时,紧绷的小身体奇迹般地放松了一丝。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就在苏晚星一遍遍轻柔哼唱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源眉心上那片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沥青,在温柔儿歌的声波抚慰下,其蠕动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瞬?虽然极其细微,但一直紧盯着扫描数据的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污染指数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不是上升,而是…停滞,甚至…隐约有0.01%的回退?!
“晚星!继续唱!不要停!”林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她迅速调整扫描仪的灵敏度,将拾音器对准摇篮内部,全力捕捉苏晚星的歌声频率和小源胎记的能量反应。
苏晚星不明所以,但对林薇的信任让她立刻照做。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爱与祈愿融入歌声,更加清晰、温柔地唱了起来:
“火种亮呀亮,希望种心田…”
“驱散冷和暗,照亮前路远…” (这是改编版《火种》加入的段落,此刻被苏晚星用摇篮曲的调子唱出,毫无杀气,只有纯净的祈愿)
小源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母亲温柔的歌声里。他无意识地、跟着那熟悉的旋律,张开了小嘴。不再是冰冷战术术语,也不再是恐惧的呓语,而是稚嫩、清澈、带着孩童特有奶气的咿呀学唱:
“火…种…亮…呀…亮…” 他唱得磕磕绊绊,发音模糊,调子也跑了十万八千里。
“…希…望…种…心…田…” 小手无意识地跟着拍子,轻轻拍打着保温毯。
就在小源磕磕绊绊跟唱出“火种亮呀亮”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纯净得如同山涧清泉般的声波,以他眉心的胎记为核心,骤然扩散开来!这声波并非物理震动,而是一种携带着高频净化能量的特殊谐振!它穿透了渊晶舱壁,无视了方舟的金属外壳,如同投入污浊泥潭的净化光球,朝着方舟前方那片散发着暗红不祥光芒的“赤瘴区”辐射而去!
无声的宇宙中,奇迹发生了。
那片翻腾、粘稠、如同活体溃疡般的暗红色星尘污染区域,在被那纯净的儿歌声波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强效净化剂!
暗红的污浊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色、变淡!
翻腾的污染物质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般快速消融、分解!
狂暴的能量乱流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变得温顺!
短短十几秒钟,方舟航向正前方,一条被儿歌声波“犁”出的、宽阔而洁净的通道,赫然出现在原本令人绝望的赤瘴区中央!通道两侧的污染物质还在缓慢蠕动,试图合拢,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净化力场阻挡,无法逾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