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仰光郊外废弃的玉石矿场边缘,潮湿的热风裹挟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被当地人称为"鬼矿"的废弃场区,地表遍布着深浅不一的坑洞,像一张张贪婪的大嘴,随时准备吞噬闯入者的生命。他的左眼在烈日下隐隐作痛,玉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调节着焦距,视线穿透地表浅层的红土,看到地下三十米处那些纵横交错的矿道里,散落着无数具已经玉化的尸骨。
三天前,一封没有邮戳的信件出现在他下榻的旅馆房间。信封是用某种动物皮制成的,表面渗出的青绿色液体在木桌上腐蚀出细密的纹路。信纸上只有一行用血写成的汉字:"龙肯矿场,子时,他们都在等你。"落款处印着半个指纹,林默的左眼能清晰看到指纹纹路里嵌着的玉屑——与苏晴太阳穴取出的玉针材质完全相同。
矿场入口处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用缅文和中文写着"禁止入内"。木牌下方堆着七块形状不规则的玉石,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当林默的脚尖触碰到最末端的"摇光"位玉石时,那些石头突然渗出粘稠的液体,在干燥的红土上画出指引方向的箭头。液体散发出的气味让林默想起故宫地下库房里的天青釉——那种介于金属与草木之间的特殊腥气。
沿着箭头指引的方向深入矿场,林默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形。在正午的阳光下,影子时而拉长成戴斗笠的矿工模样,时而缩短为穿飞鱼服的古代武士轮廓。更诡异的是,影子的动作与他本人并不完全同步,总会有半秒左右的延迟,就像信号不良的监控画面。
矿洞入口被坍塌的碎石半掩着,缝隙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青绿色雾气。林默弯腰钻入的瞬间,洞内的温度骤降了至少十五度。岩壁上凝结的冰晶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他的左眼此时已经适应了黑暗,视野中的矿道呈现出诡异的透视效果——近处的岩壁变得透明,远处的结构反而格外清晰。这种违背常理的视觉体验让他产生强烈的眩晕感,不得不扶着湿滑的洞壁前进。
洞壁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有些痕迹里还嵌着已经发黑的指甲碎片。在抓痕最密集的区域,林默发现了几行歪歪扭扭的中文字:"不要看玉虫的眼睛"、"子时他们会动"、"天青色的血"。这些字迹的书写者显然处于极度恐惧中,最后一笔都拖得很长,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矿道深处传来细微的敲击声,节奏规律得不像自然形成。林默循声走去,拐过三个弯道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直径约二十米的圆形矿洞中央,摆放着十二具水晶棺。每具棺材都浸泡在青绿色的液体中,液体表面漂浮着细小的玉屑,形成不断变化的星象图案。
最靠近入口的那具棺材里,躺着一个穿现代服装的亚裔男子。他的皮肤已经半玉化,呈现出天青色的半透明质感。当林默靠近时,尸体的眼皮突然弹开,露出没有瞳孔的双眼——整个眼眶里塞满了细小的玉虫,那些虫子正在拼出汉字"丙申"。
棺材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第七批实验体,记忆移植成功率37%"。林默的左眼突然刺痛,视线穿透尸体的大脑,看到里面镶嵌着十二块玉片,排列方式与苏晴颅内的玉片阵列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这些玉片正在缓慢生长,细如发丝的玉质神经从边缘延伸,逐渐取代原有的脑组织。
圆形矿洞的岩壁上布满了壁画,用的是某种含有玉屑的矿物颜料。最古老的一幅描绘着明代锦衣卫监督矿工开采玉石的场景,监工手中拿着的正是故宫失窃的那件天青釉莲花温碗。最新的一幅则明显是近几年所画,内容是一群穿防护服的人正在将某种液体注入矿工的眼球。画作的角落里标注着日期:2016年冬月廿三。
林默的太阳穴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插入他的意识:年幼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有人用滴管将青绿色液体滴入他的左眼。液体接触眼球的瞬间,视野里浮现出这个矿洞的完整结构图,图上用红点标注着十二个位置,每个红点都在地下更深处,排列成与战国谷纹璧完全相同的纹路。
矿洞突然震动起来,水晶棺中的液体剧烈翻涌。那些漂浮的玉屑迅速重组,在空中形成一段立体影像:穿白大褂的陈九爷正在给某个东南亚面孔的矿主展示一块玉璧。当矿主伸手触碰时,玉璧突然裂开,无数玉虫从裂缝中涌出,钻入他的七窍。影像最后定格在矿主痛苦扭曲的脸上,他的左眼已经完全玉化,瞳孔里倒映着林默现在的模样。
震动越来越剧烈,岩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玉化尸骨。这些尸骨以胎儿般的姿势蜷缩着,每具的头骨天灵盖都被打开,里面塞满了细小的玉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尸骨正在缓慢蠕动,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逐渐向中心的水晶棺聚拢。
林默的左眼视野突然被血色覆盖,倒计时数字疯狂闪烁:【记忆同步率89%】。他的皮肤开始产生灼烧感,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谷纹,与棺材里那具尸体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耳边响起无数人的窃窃私语,有缅语、汉语、某种古老的方言,都在重复同一个词:"奉华"。
当第一具玉化尸骨触碰到林默的鞋尖时,整个矿洞的顶部突然塌陷。阳光如利剑般刺入黑暗,照亮了矿洞底部那个直径三米的圆形玉璧——它由无数玉化尸骨拼成,中央缺失的部分正好是莲花温碗的形状。玉璧突然发出高频嗡鸣,声波震碎了所有水晶棺,里面的液体混合着尸骸碎片,在空中形成十二道青绿色的漩涡。
林默的视网膜上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苏晴被囚禁在某个地下实验室里,她的左眼已经变成与矿主相同的玉质状态。影像背景里的日历显示今天是丙申年冬月廿三,而实验室墙上的电子钟则显示着当前时间——两者完美重合。苏晴的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林默读懂了她的唇语:"龙肯矿场只是开始......"
当最后一道阳光被塌陷的岩壁遮蔽时,林默发现自己的影子终于不再跟随身体动作。它独立站在矿洞另一侧,做出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纵身跳入中央玉璧的缺口中。与此同时,林默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那部早已在故宫地下玉化的手机,屏幕竟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苏晴"的新消息:
"找到天青色的血,否则我们都会变成矿场里的第十三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