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不要在春天自杀

三月的风裹着湿润的暖意，卷过霍格沃茨的城墙时，总带着紫藤萝的甜香。我蹲在城堡西侧的草坪上，指尖捏着根断成两截的山楂木魔杖，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微光从杖芯里熄灭。

这已经是我三天内弄坏的第三根魔杖了。

“废物。”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冰锥擦过玻璃。我猛地回头，看见黑袍的一角消失在回廊转角，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后，像团浸了墨的破布。

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我对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心里把系统骂了千百遍。三天前，我还在出租屋里抱着冰可乐啃炸鸡，下一秒就被一道白光拽进了这本翻得起毛边的《哈利波特》里。那个自称“救赎系统007”的机械音，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告诉我：“宿主需修正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人生轨迹，阻止其成为原着中孤独赴死的双面间谍。任务失败，将被抹杀。”

抹杀？我当时差点把嘴里的鸡骨头咽下去。就凭我？一个连麻瓜世界的微积分都搞不定的普通人，要去救赎那个阴郁到骨子里的“混血王子”？

可系统显然没给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它甚至贴心地给我安排了身份——一个刚转来霍格沃茨的、父母双亡的哑炮。美其名曰“方便接近目标，激发其保护欲”，实际上就是让我赤手空拳地去碰那颗浑身带刺的炸弹。

这三天，我试过无数种“偶遇”。在他去图书馆的路上假装崴脚，结果被他面无表情地绕开；在他常去的废弃教室门口放了块蜂蜜公爵的糖，第二天发现糖被踩成了黏糊糊的一摊；昨天更绝，我学着书上写的，想给他递张画着笑脸的羊皮纸，他直接用“障碍重重”把我掀进了南瓜堆。

现在想想，他刚才那句“废物”，已经算客气了。

风忽然变大了，吹得回廊上的旗帜猎猎作响。我抬头看了眼天色，夕阳把天文塔的尖顶染成了金红色，像根烧红的针。等等，天文塔？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钻进脑子里。我扔下那截断魔杖，拔腿就往塔楼跑。石梯旋转着向上延伸，每一级都积着薄灰，踩上去簌簌作响。越往上，风越烈，隐约能听见校服裙被吹得拍打大腿的声音。

塔顶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时，心脏猛地撞在嗓子眼。

黑袍少年背对着我站在栏杆边，瘦得像根被雨打蔫的芦苇。他的指尖搭在冰冷的石栏上，指节泛白，乌黑的头发被风掀起，露出后颈一截苍白的皮肤。远处的禁林在暮色里翻涌着深绿的浪，几只乌鸦从塔顶掠过，留下几声嘶哑的叫。

“喂！”我冲过去，声音被风撕得粉碎，“你站那么高干什么？”

他没动，像尊生了锈的雕像。

“西弗勒斯·斯内普！”我喊他的名字，喉咙发紧，“下来！那里危险！”

他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眼睛黑得惊人，像两口没底的枯井，映不出夕阳，也映不出我慌张的脸。他看着我，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却没什么温度，更像某种解脱前的嘲讽。

然后，他向前倾了倾身。

“别——！”

我扑过去的时候，只抓到一片被风吹起的黑袍边角。少年像片被剪掉线的纸鸢，直直坠了下去，黑袍在风中展开，像只折断翅膀的乌鸦。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翻过了栏杆。风声灌满耳朵，校服领口拍打着脸颊，坠落的失重感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我以为要摔成一滩肉泥时，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是他。

少年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死死扒着石栏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终于有了除了冷漠之外的东西——震惊，还有一丝……茫然？

“你疯了？”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抖个不停，虎口因为用力而泛红。

我疼得龇牙咧嘴，却突然笑了。“总比看着你摔死强。”我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拉我上去！要断了！”

他没说话，却真的用力往回拽。我们俩像两只笨拙的乌龟，在石栏边扭了半天，才终于滚回塔顶的地面。他压在我身上，黑袍子盖住了我的脸，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像雨水泡过的旧书味。

“起来。”他猛地爬起来，退开几步，警惕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什么会咬人的怪物。

我躺在地上喘粗气，胸口疼得像被巨怪踩过。“我说，”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春天跳楼，很没品的。”

他的肩膀僵了一下。

“你看啊，”我指着远处的樱花树，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漫天都是，“花都开了。你现在死了，明年就看不到了。”

他没看樱花，只是死死盯着我，黑眼睛里翻涌着我不知道的情绪。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我撑着地面坐起来，故意说得理直气壮，“你要是死了，我任务就失败了。任务失败，我就完了。”

他皱起眉，似乎没听懂。

我也懒得解释，拍了拍身上的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颗用锡纸包着的糖，扔给他。“喏，柠檬雪宝。甜的。”

他下意识地接住，锡纸在他掌心反光。他低头看着那颗糖，又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风还在吹，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地上纠缠在一起。我看着他捏着糖纸的手指，突然觉得，也许这颗糖，比那堆被踩烂的蜂蜜糖和南瓜堆里的笑脸，要有用一点点。

至少，他没把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