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巷角的脏布偶

霍格沃茨的后巷总是比别处更暗一些。

石板路被经年累月的脚印磨得发亮，却依然藏不住缝隙里的灰。墙根爬满暗绿色的藤蔓，缠缠绕绕地裹住破旧的砖缝，像谁遗落在这儿的、解不开的心事。我抱着刚抄完的魔药笔记往回走，袖口不小心蹭过墙，沾了点潮湿的绿。

“啧。”我皱着眉抬手去拍，脚下却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低头看时，是个被踩得脏兮兮的布偶。

约莫巴掌大，黑布缝的头发黏成一绺一绺，沾着泥和草屑，像是从垃圾堆里滚过。脸是块发灰的白布，用黑线绣的眉眼歪歪扭扭，左眼高右眼低，嘴角却被缝成了微微上扬的弧度，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大概是哪个低年级学生玩腻了丢的。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它的布料，硬得像块板结的土块，边缘还磨破了个小口，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棉絮。

“倒是……有点意思。”我嘀咕着，把它捡了起来。布偶比看起来沉，揣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揣了块没焐热的石头。

回宿舍时，同屋的舍友正对着镜子试新围巾，见我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喊：“浩月！你口袋里揣的什么？鼓鼓囊囊的——天呐这是什么鬼东西！”

她指着我放在桌上的布偶，往后缩了缩脖子。我把布偶推远了点，找了个搪瓷盆接了温水，又翻出块没用过的软布。“捡的，看着可怜。”

“可怜？我看是吓人吧。”舍友凑过来看我蘸水擦布偶，“你看这眼睛歪的，跟禁林里的老蝙蝠似的。”

我的手顿了一下。老蝙蝠——大家都这么叫斯内普教授，那个总穿着黑袍，眼神像淬了冰的魔药课老师。突然，我神情落寞起来：“不过去年在那场战争的时候，他死了”

布偶身上的泥在水里晕开，黑布头发渐渐显露出原本的柔软，只是根部还缠着几根草。擦到脸的时候，我特意放慢了动作，软布轻轻蹭过歪扭的眉眼，竟觉得那上扬的嘴角好像没那么怪异了，反倒有点……倔强？

“你看，干净了不是挺可爱的？”我把擦好的布偶放在窗台上晾着，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它身上，烘得布料渐渐变软。

舍友撇撇嘴：“也就你觉得可爱。对了，今晚有麻瓜史课，你笔记借我对对？”

等我和舍友看完笔记，窗外的天已经擦黑。我关窗时，瞥见窗台上的布偶——它原本是面朝窗外的，不知什么时候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我的床铺。

“错觉吧。”我揉了揉眼睛，把它拿起来放在床头柜上，“跟我睡还能丢了不成。”

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窸窸窣窣的，像老鼠爬过地板。我猛地睁开眼，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

床头柜上的布偶，正侧躺在边缘，一只布做的小手垂在床边，像是随时会掉下去。

我明明是把它摆正的。

心脏突然跳快了两拍。我掀开被子下床，把布偶拿起来放回原位，指尖触到它的布料，竟比白天晾过之后还要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别吓我啊。”我对着布偶低声说，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有点发飘，“我胆子小。”

布偶当然不会回应。它只是静静地躺着，歪扭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点白，像是在看我。

我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模糊，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毛茸茸的触感。

像……有谁用布做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

我瞬间清醒，猛地转头看向床头柜。布偶还是原来的姿势，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风吗？还是……

我裹紧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后巷的风穿过窗缝，呜呜咽咽的，像谁在暗处叹气。口袋里那块沾了藤蔓绿的袖口，此刻贴在胳膊上，凉得让人心头发紧。

那个捡来的布偶，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它歪扭的嘴角，好像比白天更上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