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雾中黑袍

我又做梦了。

窗外的月光大概是渗进了窗帘缝，否则梦里怎么会有这样冷的光？它落在那人的黑袍上，像给流动的夜色镶了层银边。我站在一片模糊的雾气里，脚下是松软的、像天鹅绒般的地面，抬头时只能看见他清瘦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弧度，紧抿的唇线藏在阴影里，还有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指尖总搭在黑袍的袖扣上，轻轻摩挲着。

“姜皓月。”

他开口时，声音像浸过冰水，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可我却莫名地松了口气，甚至想笑。每次都这样，明明是训斥般的语气，却让我觉得安稳，像寒夜里钻进温暖的被窝，连呼吸都能放缓些。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本摊开的书，封面上的字模糊不清，纸页边缘卷着毛边，像是被翻了无数次。书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有些地方还洇着深色的痕迹，像是……打翻的墨水？

“这里，”他的声音近了些，带着布料摩擦的轻响，“手势错了。”

一只手伸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方向。他的指尖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触到我皮肤时，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放松，”他的声音里添了点不易察觉的无奈，“你是在跟它打架，还是在念咒？”

我努力跟着他的引导抬起手臂，魔杖尖在雾气里划出一道弧线。可那道弧线歪歪扭扭，像条没睡醒的蛇。他低低地“啧”了一声，松开手，转身时黑袍扫过我的脚踝，带来一阵更浓的凉意。

“再来。”他站回原来的位置，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调子，“这次集中精神，不然天亮前你别想休息。”

我咬了咬下唇，握紧魔杖。其实我想问他很多事——比如他是谁，为什么总穿着这件黑袍，为什么每次都要教我这些奇怪的符号和手势。还有，他的脸到底长什么样？我试过好几次，拼命想看清雾后面的五官，可每次视线要穿透那层朦胧时，脑袋就会像被施了眩晕咒，疼得厉害。

“手腕下沉，不是抬。”他又开始纠正，“你想把咒语送到天花板上去吗？”

我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专注。魔杖尖的光芒亮了些，这次的弧线总算顺畅了点。他没说话，我猜他大概是满意了，心里偷偷松了劲，忍不住抬头想看看他的表情。

就在这时，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

他的黑袍像被狂风掀起的帆，猎猎作响。我看见他似乎抬手想抓住什么，可指尖只穿过一片虚无。那声总是带着不耐烦的“伊诺拉”又响起来，这次却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带着点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等等！”我终于喊出了声，往前迈了一步，想抓住那片飘动的黑袍，“你到底——”

话没说完，眼前的一切突然碎了。

黑袍、雾气、还有那道清瘦的轮廓，都像被敲碎的玻璃，化作无数光点，瞬间消散。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又是这样。

我坐起身，抓过床头的水杯喝了口凉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里那股莫名的空落。这个梦做了太久了，久到我几乎以为那是另一段人生。可每次醒来，除了那身黑袍、那个名字，还有他指尖的凉意，我什么都抓不住。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照片，是我和几个朋友在毕业典礼上的合影。照片里的我笑得没心没肺，身后是霍格沃茨城堡的尖顶，蓝得像洗过的天空。可看着这张照片，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一幅画，明明色彩鲜亮，却缺了最重要的那笔勾勒，让人看着心里发空。

“姜浩月，该去上班了！”楼下传来室友的喊声，带着煎蛋的香气。

我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毯上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凉意，像梦里他捏着我手腕的触感。我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也许……真的该去翻翻以前的东西了。我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那些被我塞进阁楼角落的旧课本、笔记，还有毕业时打包回来的、至今没打开过的箱子。

或许，答案就藏在那些落满灰尘的纸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