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白日演武场上刀光剑影的喧嚣早已散去,演武场崩裂的青石板尚未来得及修补,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一面倒的“切磋”。
封天霸终究是江湖老辣,虽被儿子气得肝疼,面上功夫却做得滴水不漏。
成亲的事彻底没了指望,他还是强撑着东道主的体面,在灯火通明的正厅里摆开了一桌丰盛的宴席。
封九霄换了套干净的赭色短打,敞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
白日败北的郁气被这浓烈的酒肉香气冲淡了大半,封九霄重新恢复了那股子豪气干云的劲头,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下首,抓起一只海碗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碗烈酒。
“来,诸位!”他重重放下酒碗,抹了把嘴,脸膛在烛火下泛着红光,“唐门主武功盖世,我封九霄心服口服!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燃起灼灼战意,“东南那些倭寇矮子,还有那劳什子罗刹教算个球!等武林大会开了,老子第一个报名!定要砍他个人仰马翻,让他们知道知道爷爷狂刀的厉害!干!”
封九霄挨个敬酒,气氛被他带得火热了几分。
卫听澜摇着折扇,含笑应酬;徐娇娇则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对封九霄的敬酒来者不拒,颇有女中豪杰的架势;玄石年轻,也跟着热血上头,连连举碗;玄风则沉稳许多,浅尝辄止。
司玉衡面前的碗筷几乎未动,只偶尔端起自带的茶杯,小啜一口清水,眼神放空地落在虚空某处。
唐晰坐在卫莲身侧,厚重的布料将他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连下巴都隐没在阴影中,只在夹菜时才会飞快地探出一只手,夹取面前碗碟里的几根菜叶,又迅速缩回。
酒过三巡,菜添五味。
封天霸摸着胡子,看着儿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头疼,只能努力寻找些话题打破这微妙的氛围。
他目光扫过玄石那张年轻兴奋的脸,忽然想起白日里他们提及御兽山庄时的只言片语,不由得好奇问道:“玄石小道长,白日听你们言下之意,此行竟还去了那滇南的御兽山庄?”
“这可真是稀罕事,老夫记得万老庄主仙逝后,他那独女万昭懿接掌山庄,性子……咳,特立独行得很,早就闭门谢客,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了,难道这次武林大会竟能请动她?”
“御兽山庄”四字一出,卫听澜的折扇一收,清澈的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兴致昂扬地看向玄风和玄石。
徐娇娇也停下了咀嚼,附和道:“对对对!白天就想问了,你们真见过那万庄主?快说说,是不是个超级大美人?”
封九霄也放下酒碗,浓眉一挑,显然对这同样以“狂放”闻名江湖的门派颇有兴趣。
玄风脸色僵了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玄石,又飞快地扫过卫莲和司玉衡,眼神里充满了“别提那茬”的恳求。
然而玄石正被酒劲冲得热血上头,又被众人的目光聚焦,哪里还按捺得住?封九霄那拍胸脯的豪爽模样与他脑海中某个同样彪悍的身影重叠起来。
“嗨!别提了!”玄石猛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面的封天霸脸上,“那万庄主何止是特立独行?简直就是个……是个……”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卡壳了一下,干脆从头讲起。
“那天我们路过黔东南那片杉木林,好家伙!就见一穿得花里胡哨的女的,跟只大锦鸡似的,歪歪扭扭坐路边青石上,抱着个酒葫芦灌!那架势,啧!”
玄石模仿着万昭懿慵懒又带着点邪气的坐姿,引得众人侧目。
“看见我们掌门真人,那万庄主‘噌’就站起来了,摇摇晃晃,满嘴酒气,说什么‘小道长好俊俏’,还非要拉我们掌门喝酒!掌门真人那性子能理她?冷着脸就请她让开。”
玄石绘声绘色,模仿着万昭懿轻佻的语气和司玉衡冷若冰霜的回应。
“玄风师兄当时就气不过,掌门真人也是她能调戏的?上去就想理论!”玄石说到激动处,脸更红了,“结果那万庄主看着醉醺醺的,身法却快得跟鬼一样!”
“我师兄那几招连她衣角都没摸到!她使的那腿法,叫什么‘灵鹞九翻’,滑溜得跟泥鳅似的,掌门真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让我们退下。”
“嚯!”封九霄听得直乐,大笑道,“这万昭懿倒是对我胃口,够狂野!”
玄石灌了口酒,继续道:“掌门真人点破她身份,她酒‘醒’得倒快,眼神一下子就清明了。”
“但是听到我们是来请她参加武林大会打倭寇的,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什么江湖之事烦得很!还没等我们多劝两句,她就‘嗖’一下钻林子里没影儿了!把我们晾在那儿,憋屈得不行!”
卫听澜听得津津有味,插嘴问道:“那后来呢?你们就这么走了?”
玄风脸色更苦了,恨不得捂住玄石的嘴。
可玄石浑然不觉,反而更加来劲:“哪能啊!第二天我们就直接找上门了,结果守山门的弟子死活不让进,说庄主有令,尤其不见江湖同道!僵在那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