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秦岭深处的冰碴,抽打在赵云和魏延的脸上,如同细密的钢针。他们率领的“龙胆骑”与“无当飞军”精锐,一人三马,背负着强弓硬弩和十日干粮,正沿着米仓道艰难跋涉。这条连接巴蜀与汉中的古老栈道,在初冬时节展现出它最狰狞的一面。湿滑的冰凌覆盖着狭窄的石阶,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幽谷,谷底传来湍急江水沉闷的咆哮,另一侧则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嶙峋的怪石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蛰伏的巨兽。
“稳住!牵好马!”赵云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山风,沉稳有力。他亲自走在队伍最前列,银甲上凝结了一层薄霜,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他身后的龙胆骑,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此刻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躁动的战马。沉重的马蹄踏在覆冰的木栈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每一次声响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不时有碎石被马蹄带落,坠入深谷,良久才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响,更添几分肃杀与险峻。
“他娘的!这鬼地方!”魏延啐了一口,抹去胡须上的冰渣,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他麾下的无当飞军,多由巴蜀山民组成,更擅长山地攀援,此刻正负责在更陡峭难行处开辟道路,或用绳索固定栈道,为骑兵主力提供保障。魏延本人则如一头矫健的猎豹,在队伍侧翼来回穿梭,不断催促:“快!再快些!汉中已失,武都就是命门!晚了半步,你我皆是蜀中罪人!”他的急躁与赵云的沉稳形成了鲜明对比,却也如同双轮驱动,推动着这支肩负蜀汉命运的孤军,在绝壁深渊间奋力前行。
与此同时,远在武都郡治下辨城(今甘肃成县西北),气氛同样凝重如铅。夏侯渊留下的副将,曹魏名将郭淮,正站在并不算高的城墙上,眉头紧锁,眺望着东南方向连绵起伏的群山。寒风卷起城头“曹”字大旗,猎猎作响。郭淮以善筑垒、精防御着称,此刻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城防的每一处细节,心中快速盘算。
“将军,夏侯将军急令!”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奔上城头,呈上一份还带着体温的帛书。
郭淮迅速展开:“南郑已克,张鲁归降。然刘备必不甘心,料其将遣精兵疾取武都,断我陇右援汉之路!伯济,武都乃汉中侧翼之锁钥,万不可失!吾已分兵两千,由牛金统领,星夜驰援。汝务必坚守下辨,扼守沮水要津,待吾扫清汉中残敌,即挥师北上,共破蜀军!切记,蜀道险峻,蜀军轻装疾行,必在牛金援军抵达之前发起猛攻!务必死守!”
郭淮合上帛书,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夏侯渊的判断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武都郡虽地狭民寡,但其地理位置太过关键——它控扼着从陇右(凉州)进入汉中的祁山古道,以及数条通往蜀地的隐秘小径,尤其是那条令人闻之色变的阴平小道!若武都失守,夏侯渊在汉中就成了孤军,而蜀军则可居高临下,随时威胁汉中盆地,甚至直接切断曹军粮道。
“牛金将军还有几日路程?”郭淮沉声问道,目光依旧紧锁着东南方的群山隘口。
“禀将军,牛将军轻骑疾进,最快也需三日方能抵达沮水渡口!”身旁的校尉回答。
“三日……”郭淮咀嚼着这个时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足够了!传令全军!”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城头:
“一、即刻加固城防!征发城内所有民夫,加高城墙,深挖壕沟!将库中所有滚木礌石、火油金汁,尽数搬上城头!凡有懈怠者,军法从事!”
“二、沮水沿岸所有渡口、桥梁,除主渡口外,其余全部焚毁!主渡口加派重兵,沿岸多设烽燧,备足柴草狼粪!发现蜀军踪迹,即刻举烽!”
“三、派出所有斥候!给老子把眼睛放亮,耳朵竖尖!米仓道、祁山道、阴平道……所有能走人的山沟沟,都给老子盯死了!蜀军只要露头,第一时间飞马回报!”
“四、城内实行宵禁!清查户口,严防细作!有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斩立决!”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显示出这位以稳健着称的将领的决断与狠辣。他知道,自己手中兵力有限,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五百余人,且多为步卒。面对蜀军可能到来的精锐骑兵,唯有依靠地利和坚城,死守待援。下辨城虽小,但背靠山峦,前临沮水(白龙江),只要守住主渡口和几处险要隘口,并非不能一战。
城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号角呜咽,战鼓隆隆。曹军士兵在军官的呵斥下,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疯狂地搬运木石,加固工事。一队队斥候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城门,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浓重的战争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了下辨城的上空。
米仓道深处,赵云和魏延的部队已连续强行军两日两夜。人困马乏,但速度丝毫未减。干粮就着冰冷的雪水咽下,战马口鼻喷吐着浓密的白气,汗水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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