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

第381章 官作既有程,煮盐烟在川(1 / 1)

卷首语

《大吴盐法考》载:"盐引者,国之利钥也。利钥不正,则商蠹生;商蠹横,则国用匮。" 德佑十六年孟夏,两淮盐运司的檀木账册在谢渊案头堆叠如墙,批红墨迹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紫晕 —— 那是镇刑司旧印独有的朱砂混矿痕迹,藏着比盐粒更密的通敌暗号。

卤中草木白,青者官盐烟。

官作既有程,煮盐烟在川。

谢渊的指尖划过两淮盐运司账册,"正德号晋商" 的盐引批红在灯下泛着紫黑。《开中则例》明载 "纳马一匹换盐引三",但册中 "三百匹战马" 的记录,却对应着一千五百引盐 —— 超额五成的数字,在泛黄纸页上如疮疤刺眼。

"林缚,取泰昌年间的盐引样本," 他的指腹碾过批红,朱砂中混着的铁屑硌得指节发酸,"这墨色," 顿了顿,"与镇刑司天牢的囚衣染剂同源。"

账册第廿七页的 "周记商行" 批红处,镇刑司旧印的边角磨损痕迹与档案库拓片严丝合缝。谢渊翻至德佑十三年改元记录,突然冷笑:"此印在改元时已销毁," 他敲着印泥残渍,"却在三年间盖了两百七十三道盐引。"

户部主事捧着《印信销毁录》闯进来时,账册上的紫晕正随日光增强:"大人,当年监销的," 声音发颤,"是三法司联名官。"

暮色浸入账房时,王琼的靴底沾着涿州矿砂。"谢大人可知," 他的袖口扫过超额盐引,"三年前改《则例》用的印泥," 顿了顿,"是泰昌帝遗诏同款 ——" 话音未落,廊下传来镇刑司缇骑的甲叶声。

谢渊突然将账册锁入铁柜,王琼的指节在柜面上叩出 "三法司" 三字暗语,转身时袍角带起的矿砂,落在谢渊靴边。

玄夜卫踹开 "王记马行" 时,檀木柜台后的烙马印正泛着硫黄味。谢渊按住挣扎的马夫,铁钳撬开烙印模具 —— 飞鹰纹的爪尖,与周龙密信火漆的缺口完全吻合。

"每匹战马烙此印," 他盯着马厩里的百匹驽马,"就能多换两引盐," 顿了顿,"这些马," 冷声道,"根本走不到边关。

林缚从马行暗格搜出瓦剌文牒,牒尾花押的 "狼" 字收笔,与大理寺少卿的判词笔迹重叠。谢渊的验墨石划过文牒,显形出 "三法司过验" 的小字:"用朝廷文牒," 他的指腹剜过花押,"替敌国运马。"

马夫突然撞向火盆,文牒燃尽前的刹那,谢渊看清 "每季度百匹" 的数字,与盐引超额数恰好吻合。

镇刑司指挥带着缇骑闯来时,谢渊正将烙印模具收入证物箱。"谢大人越权查案," 指挥的绣春刀拍在箱上,"马行是镇刑司采办处。"

谢渊突然掀开驽马的唇瓣,齿龄记录被酸性药水蚀得模糊:"采办处买八岁老马?" 他的验墨石抵住对方咽喉,"还是替瓦剌养的?"

萧枫在居庸关隘口的雪地里,拾起瓦剌马队遗落的鞍垫。粗麻纤维中混着的丝绸碎片,绣着镇刑司诏狱的编号 ——"天字廿三",恰是三年前 "病故" 的盐商囚号。

"这些布料," 他对着日光展开碎片,"是诏狱特供的防逃麻," 顿了顿,"战马驮的不是盐引,是越狱的奸商。"

医正化验鞍下的马料,发现掺着涿州矾石:"此毒能让战马三日暴毙," 他指着瓷碟中的结晶,"与盐引批红的铁屑同矿。"

萧枫突然想起截获的马队首领,喉间的刀伤形状,与镇刑司处决犯人的手法一致 —— 那是三法司独有的 "锁喉斩"。

戍卒的急报在雪夜发烫:"瓦剌骑兵穿大吴军服," 墨迹混着血迹,"马鞍下的盐引,盖着都察院新印。"

萧枫望着关隘的烽火台,突然明白那些超额盐引的去向 —— 它们成了敌寇突破长城的通关文牒。

谢渊用磁石扫过盐引背面,马血写的 "掌钱虎周龙藏于晋商总会" 渐渐显形。"掌钱虎," 他对照《瓦剌密语集》,"是飞鹰厂 ' 三虎 ' 暗码的首字,另外两虎," 指向三法司方向,"必在其中。"

林缚突然想起查抄马行时,马夫临死前喊的 "虎爷饶命",当时只当是胡话。

盐引背面的三枚重叠印记,在验墨石下显形为三法司印信。"大理寺的獬豸、刑部的麒麟、都察院的貔貅," 谢渊将三枚印模叠放,"合起来是飞鹰的轮廓。"

他的指节叩在 "周龙" 二字上,突然想起王琼那句 "印泥与遗诏同源"—— 泰昌帝当年罢黜的盐政官员,正是周龙的叔父。

谢渊在户部值房密见王琼时,对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盐粒。"晋商总会的地下盐库," 王琼的喉结滚动,"钥匙在三法司轮值官手里," 他突然拽住谢渊衣袖,"他们要在三月三盐神节," 声音发颤,"用盐引换敌马千匹。"

少卿捧着《盐引过验录》拍在案上:"每道批红都有会签," 他的指尖划过周龙的花押,"谢大人是质疑三法司的公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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