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

第358章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1 / 1)

卷首语

《大吴边政考》载:" 边关之患,患在边,更患在。" 德佑十五年芒种,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落着西域飞沙,阿剌使者捧呈的「和平金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谢渊的勘合符刚触到册页边缘,金丝绣线突然发出轻鸣 —— 那是镇刑司「掌绣彪」周秀特制的赤铁矿染线,与三年前查抄的涿州矿难证物同源。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文华殿的熏香中,阿剌使者的和田玉册页在德佑帝手中翻开,金丝绣就的「河清海晏」纹里,隐约可见王林的冠冕像。谢渊的目光落在冠顶飞鹰纹:「十二片尾羽,」他轻叩勘合符,「用苏木汁调赤铁矿粉染线,此乃周秀的独门技法。」

工部织染局郎中趋前:「启禀陛下,周秀去年申领赤铁矿粉二十斤,」他展开《物料领单》,「恰合金册绣线用量。」谢渊忽然蘸取案头硫黄水,轻刷册页夹层,瓦剌文密语「六月初六,东西合围」应声显形,字体间距与《诏狱密文汇编》中的反切码如出一辙。

德佑帝的手指停在「合围」二字上,玉镇纸的双鹰纹与金册飞鹰纹在案面交叠,映出使者袖口一闪而过的赤铁矿粉痕迹 —— 那是镇刑司绣房的特有标记。

萧枫的酒杯「不慎」碰倒硫黄粉罐,细粉如雾般漫过使者靴底。谢渊的目光骤然收紧:「五爪飞鹰纹,爪距七分,」他指向刑部郎中,「对照缇骑靴样图。」

大理寺勘验官跪地拓印:「靴底嵌青砖碎屑,」他呈上《建筑材料档》,「含磁铁矿,唯镇刑司刑房独有。」使者的脸色瞬间青白,靴跟的「孙彪」暗刻在硫黄粉下显形,与刑部存档的掌刑彪靴印分毫不差。

谢渊忽然笑问:「使者大人的靴底,怎会沾着我大吴刑房的砖粉?」话落,殿外传来喧哗 —— 玄夜卫正从使者车驾搜出镇刑司刑具残件,铁锈味混着硫黄,在殿内经久不散。

王林呈上的「边关防务密奏」刚及御案,谢渊已发现附页异常:「‘谢渊谨呈’四字,」他请翰林院侍书展卷,「用松烟新磨,而非徽墨油烟,且‘渊’字右点多十五度。」

侍书的验墨灯映出纸背暗纹:「飞鹰翅膀十三根羽毛,」他对照《边镇舆图》,「此乃掌图虎吴龙的独门暗记。」谢渊翻开《笔迹比对册》,吴龙的传世密图与手札的羽毛数完全一致,「且配方缺磁石醋淬,」他指向手札末页,「真配方在镇刑司《毒物谱》第七页。」

王林的蟒纹袖口微微颤动:「谢大人这是欲加之罪!」却见谢渊命人抬出刑房药粉窑,窑灰中的三氧化二铁含量,正与手札药粉严丝合缝。

谢渊以硫黄水绕金册三匝,册页「咔嗒」弹出银片,瓦剌文「戊午年合围」在烛火下明灭。他展开《陈彪刑房日志》:「万历四十年五月,制反切码密本,以《孟子》为底,」指尖划过「吾日三省吾身」,「‘六月’对应第七字‘三’,与金册密语吻合。」

使者的喉结滚动,袖中密信的火漆印终于暴露 —— 缺角鹰头纹,正是玄夜卫截获的李豹密信特征。「掌谍虎的火漆,」谢渊冷笑,「怎会出现在瓦剌使者袖中?」

德佑帝的玉笔重重落下,在《奸党罪》条目上划出深痕,却见王林突然跪倒:「陛下,此乃谢渊贼喊捉贼!」

工部侍郎的化验报告在殿中传阅:「绣线含晋王府辰砂三成七、瓦剌蓝宝石二成一,」他的手指划过《内承运库签领单》,「皆由王林亲自签领。」谢渊指向金册冠冕:「此等物料,本应用于宗庙祭祀,却成了通敌绣线。」

萧枫突然扯开使者衣领,颈间的蓝宝石坠子滚落 —— 与王林献给德佑帝的双鹰镇纸材质相同。「瓦剌贡品,」谢渊拾起坠子,「为何会在使者颈间?」

殿外忽传马蹄声,玄夜卫呈上镇刑司绣房记录:周秀染线当日,王林曾三入绣房,袖口沾着的蓝宝石粉末,与坠子成分完全一致。

谢渊捧出陈彪刑房搜出的《孟子》底本,金册密语在书页间穿梭:「‘东西合围’对应‘三’与‘富’,」他的声音如冰,「瓦剌语意为‘六月’,正是贵使所说的‘和平日期’。」

使者突然暴起,袖中短刀却被谢渊的勘合符震落。刀鞘内侧的飞鹰纹缺了三爪,恰与萧枫临终密信的残印吻合。「三爪,」谢渊望向王林,「对应京畿三大城门,对吧?」

王林的额头渗出冷汗,却仍强辩:「谢渊串通瓦剌,伪造证据!」德佑帝忽然开口:「王伴伴,你袖口的赤铁矿粉,」他指向绣线,「怎会与金册一致?」

林缚撬开金册底座的刹那,瓦剌汗王的密令跌落:「以飞鹰为信,里应外合。」令末的飞鹰纹缺三只爪,在硫黄水下显影出正阳、崇文、宣武三门布防图。谢渊的目光扫过编号:「叁、壹拾壹、壹拾伍,」他望向德佑帝,「正是三法司未伏法的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