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邸报抄》载:"邸报者,朝之喉舌,民之耳目。" 德佑十四年春,黄河安澜之讯随邸报传遍九州,谢渊治河事迹赫然在列:"以工代赈" 使十万灾民得食,"铁犀镇河" 固堤防于险处,更有《黄河治理图》详载水患根源。然功绩背后,镇刑司掌印太监王真暗改邸报、阻挠传颂,河官世家隐匿灾情,谢渊于邸报文字间明察秋毫,在朝野舆论中力挽狂澜,终使治河伟绩昭告天下,成万民传颂之典。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德佑十四年正月,文华殿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德佑帝萧桓拨开盘中冻僵的黄河泥沙,黄绢邸报在紫檀案上簌簌作响。"谢渊以工代赈,每日用工十万,三月竟省粮三十万石?" 他指尖划过 "铁犀镇河" 图注,见绘着铁犀踏波纹样,犀角所指处正是去年决口处,朱砂标注的 "匠人李铁牛殒命地" 清晰可见,"此非虚言?"
镇刑司掌印太监王真垂首道:"陛下,恐是谢渊虚报功绩。" 他袖中藏着通政司刚送来的邸报底稿,边角泛着玄色 —— 那是镇刑司连夜篡改的版本,"以工代赈" 被改为 "劳民伤财","铁犀镇河" 图注被刮去三分之二。德佑帝突然将邸报拍在黄铜黄河模型上,开封段堤岸轰然倒塌,露出夹层中王真的密信:"毁谢渊誉,河防自乱。" 信末盖着镇刑司 "绳愆纠谬" 印,印泥中混着龙涎香灰,正是王真密室专用的熏香。
《黄河治理图》悬于文华殿东壁那日,阳光透过窗棂,将图中黄签标注的泛滥区照得刺眼。谢渊指着图中朱砂批注:"此乃曹州段,去年决口因石料被卖与别苑。" 他袖口露出验料时被 "猴儿石" 划破的刀伤,恰与图中标记的 "劣质石料区" 形成血色呼应。
户部尚书周崇礼突然撞翻铜鹤香炉,香灰落进图中 "以工代赈" 字样:"谢大人,治河耗银百万,何不以钱买粮?" 他靴底沾着镇刑司密会时的炉灰,与图中暗记严丝合缝 —— 那是王真惯用的龙涎香灰。德佑帝盯着周崇礼颤抖的手,见其指甲缝里嵌着水晶粉 —— 那是刮改邸报底版时留下的照微镜碎屑,这种波斯水晶磨制的照微镜,全大吴仅三柄,其一就在王真手中。
深夜邸报房,桐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谢渊手捧水晶照微镜 —— 此镜以波斯水晶磨制,柄刻云雷纹,乃永熙帝旧物 —— 细辨底版,见 "铁犀镇河" 四字边缘有三刀刮痕,正是镇刑司改字的惯用手法:先以鱼胶覆字,待干后用骨刀刮去,再填新墨。老吏捧着 "通政司抄发印" 泣道:"王真逼改,说若不从,便烧了报房,断了各州驿递!" 印纽上的獬豸纹已被磨平,恰如被篡改的真相。
突然,窗外传来驿递铺兵的马蹄声,却无往常的铜铃响 —— 这是镇刑司私设的黑驿。谢渊拾到飞掷而入的纸团,展开皆为篡改后的邸报:"谢渊贪墨工银"。墨香中混着龙涎香 —— 王真密室专用的暹罗香,这种香料通过镇刑司控制的市舶司走私入境,恰与周崇礼账册中的 "海外贡品" 记录吻合。
德佑帝在武英殿召见谢渊,案头摆着两版邸报:一版来自通政司明发,盖有六科给事中的 "稽察" 印;一版来自镇刑司密呈,印信边缘多了道暗纹 —— 这是王真私刻的假印。"谢卿," 他用玉镇纸压住篡改版,镇纸刻着泰昌帝手书 "河清海晏","王真言你以铁犀惑众,实则中饱私囊。" 阳光穿过窗棂,在谢渊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恰如铁犀镇河图中的水纹。
谢渊解下腰间验料锤,锤面凹痕正是 "猴儿石" 的形状:"陛下,铁犀用七十二匠人血合铸,工银发放需经三重画押 —— 灾民按指印、里长盖官印、河官签花押。" 他展开泛黄的匠人血书,三十七枚指印按在永丰县的桑皮纸上,纸纹里嵌着黄河泥沙,"周崇礼家藏石料账册,每笔卖石记录都与邸报改字日期相合,而改字用的永熙年朱砂,正是王真从内库盗出。"
玄夜卫查抄周崇礼府邸时,在假山暗格发现两箱邸报底版,每版 "以工代赈" 处都有王真亲批的 "改" 字,笔迹与镇刑司密信如出一辙。更有一本账册,记载卖石料十万斤与镇刑司,换得邸报篡改费八千两,每页接缝处都盖着王真的私印 —— 一只扭曲的獬豸,角缺三分,正是镇刑司历任掌印太监的暗记。
周崇礼之妻突然扑向火盆,谢渊抢出半张残纸,上面 "毁谢渊" 三字的笔锋,与文华殿图中黄签划痕完全一致,墨中竟掺着王真特有的藏红花粉。这种花粉产自暹罗,通过镇刑司控制的走私网络进入京城,专门用于密信书写,遇水则显龙形暗纹。
廷议那日,丹陛下列队如林。谢渊将邸报底版与账册陈于御案,镇刑司掌印太监王真突然越班而出,蟒袍上的獬豸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谢渊私结匠人,伪造血书,分明是挟民自重!通政司已核,邸报底版并无刮痕!" 他手中挥着伪造的通政司印信,边缘的 "稽察" 暗纹刻错了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