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

第334章 三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1 / 1)

卷首语

《大吴河渠通志》载:"治河之要,首在知患。" 德佑年间,黄河水患频仍,堤岸屡决,然历代水患记载散佚不全,致治河无据。谢渊以左都御史之职,洞察河政积弊,奏请建立黄河水患编年档案库,欲以干支为序,辑录舆图、奏疏、民谣,汇千年河患之变。此举触及河官集团利益,镇刑司暗中作梗,地方官吏推诿塞责。谢渊凭监察之权,循考据之道,在历史迷雾与现实阴谋中抽丝剥茧,终成河患治理之瑰宝,惠泽当世。

莫把阿胶向此倾,此中天意固难明。

解通银汉应须曲,才出昆仑便不清。

高祖誓功衣带小,仙人占斗客槎轻。

三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

德佑十二年秋,铅云低垂,谢渊策马疾驰在开封城外的官道上。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缩,道路两旁坍塌的堤岸如断骨般横陈,断裂的木桩斜插在泥泞中,仿佛是大地溃烂的伤口。远处黄河浊浪排空,裹挟着折断的树木与房屋残垣,如万兽奔腾般咆哮着冲刷河岸。谢渊勒住缰绳,望着对岸一片泽国,沉没的村庄仅露出屋顶,幸存的百姓抱着树干在浊流中沉浮,凄厉的哭喊刺破苍穹,让人心悸。

"大人,这已是今年第二次决口。" 师爷赵文脸色惨白如纸,怀中的灾情奏报被冷汗浸透,字迹晕染模糊,"河道衙门的记录残缺不全,连上次决口的具体位置都无从查证。" 他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谢渊翻身下马,踩着及膝的淤泥走向决口处。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弯腰捡起半块刻着 "元兴十年修" 字样的石碑,石碑表面布满青苔,字迹斑驳难辨。指腹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碑文,他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阵刺痛:"百年间黄河决口数十次,却无完整记载。如此治河,与盲人摸象何异?" 他攥紧石碑,碎石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泥水中,瞬间被浊流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夜,驿站内油灯昏黄。谢渊伏案疾书,案头堆满残破的河防图册,纸张边缘卷边泛黄,多处被虫蛀出孔洞,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狼毫笔尖悬在宣纸上良久,终于落下:"陛下,臣奏请建立黄河水患编年档案库,按干支纪年收录历代河患,辑舆图、汇奏疏、采民谣,使治河者有典可依!" 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时而扭曲,时而拉长,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谢渊的书房内,檀香萦绕,却难掩空气中的凝重。案头铺着新绘的《档案库规制图》,朱砂标注的库房布局清晰可见。他握着竹尺反复丈量图纸,突然停下,眼神坚定:"档案柜要用山西铁梨木,此木坚硬防虫,可保百年不坏。锁具需暗合《鲁班经》机关,非知诀窍者不得开启。"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师爷赵文小心翼翼递上奏折草稿,双手微微颤抖:"大人,工部驳回建库申请,称 ' 耗费钱粮,徒劳无功 '。"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谢渊快步推开窗,只见黑影一闪而过,地上散落着半块带泥的砖石,还带着新鲜的痕迹。他盯着砖石,眼神冰冷如霜,心中已然明了几分。

深夜,谢渊独自翻阅旧档。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匿名字条,字迹潦草:"河患记录,动人心魄,莫要自误。" 他将字条凑近烛火,看着火焰慢慢吞噬纸张,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越是阻拦,越说明其中必有隐情。" 窗外,乌云遮蔽月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文华殿内,金砖地面倒映着摇曳的烛影,气氛庄严肃穆。谢渊怀抱厚重的《建库疏》,蟒袍上的獬豸补子泛着冷光。他跪在丹墀,挺直脊背,声音响彻大殿:"陛下,黄河水患乃国之大患,若无完整记录,何以知河患规律?何以定长久之策?此档案库是治河的根基,更是万千百姓的希望!" 他的话语中饱含着对百姓的深切关怀和对治河的坚定信念。

工部尚书周崇礼出列,象牙笏板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谢大人,建库需征调民夫三千,耗费白银二十万两。国库空虚,此等奢靡之举,实不可取!" 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谢渊,话语中满是推诿之词。

"奢靡?" 谢渊猛地抬头,眼中怒火熊熊,仿佛要将一切不公都焚烧殆尽,"去年河防修缮虚报开支三十万两,那些白银都用在了何处?" 他展开一卷残破的账本,纸张边缘破损,墨迹斑驳,"正德县河道衙门的记录,竟将 ' 三年决口五次 ' 篡改为 ' 一次 ',如此欺上瞒下,难道不是奢靡?这是拿百姓的性命在开玩笑!" 他的声音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响,震得众人心中一颤。

殿内一片哗然。德佑帝手指敲击龙案,神色凝重:"谢卿所言,可有实证?"

"臣已派人暗访!" 谢渊从袖中掏出一叠证词,纸张边缘还带着水渍,那是奔波取证时留下的痕迹,"这是河工的口述,是沿岸百姓的联名状!若不建立档案库,真相将永远被掩埋,更多的百姓将遭受水患之苦!"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字字如重锤敲击人心,饱含着对真相的执着追求和对百姓的责任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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