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涵被室友们七手八脚地摇晃着、尖叫着包围,耳边全是她们语无伦次的激动话语和夸张的羡慕。巨大的冲击让她整个人晕乎乎的,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是要挣脱束缚。
他真的答应了?不是敷衍?不是客套?他真的会来?仅仅因为…她一个蹩脚的、连自己都不信的“上自习”邀请?
羞怯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要把她溺毙。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滚烫的脸颊,指缝间露出的皮肤红得像熟透的虾子。然而,在那汹涌的羞怯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和巨大的困惑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
惊喜,是因为那个如同云端星辰般遥不可及的男人,竟然真的为她垂下了目光,答应了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显得幼稚的请求。这本身就像一个不真实的童话。
困惑,则更加深重。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言语涵?她平凡得像华清园的一粒尘埃,而他是高悬于苍穹、手握国之重器的“盘龙剑”。仅仅因为一次微不足道的带路?这个理由,在室友们夸张的“暗恋论”衬托下,显得更加苍白无力,甚至…诡异。他那精准到可怕的记忆,他眼中深沉的痛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言语涵无法触及的、深不可测的谜团。
“快!涵涵!别发呆了!” 阿雯用力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一种“我早就知道”的得意:“赶紧回宿舍!换身漂亮衣服!化妆!第一次‘约会’在图书馆怎么了?那也是和‘盘龙剑’的约会!必须闪瞎他的眼!走走走!”
她不由分说,和小雅小美一起,半推半架地把还处于懵懂状态的言语涵朝着宿舍楼的方向拥去。
言语涵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推着走,回头望了一眼华清园。湖面依旧平静,博雅塔的倒影却在她眼中摇晃得更加厉害,仿佛某种坚固的认知正在无声地碎裂、重构。那个名为“陈谜”的存在,带着更深的迷雾,正朝着她,朝着清华园,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燕京西北郊,龙军某绝密基地,“盘古”实验室深层。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永恒不灭的冷白色灯光和巨大仪器运行时低沉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特种冷却液和金属被高频能量场反复淬炼后散发的、难以形容的微弱焦糊气息。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无数代表能量流、材料应力、神经信号同步率的复杂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
陈胜站在巨大的控制台前,身上依旧是那套墨绿色的作训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眉头紧锁,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屏幕上一条不断跳动着猩红警告的数据链——那是“刑天”引擎核心神经同步矩阵(Φ系数)在极限过载模拟下出现的异常波动,一个微小却可能导致连锁崩溃的谐振陷阱。
他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一行行超越当前理论框架的修正指令被强行注入系统,试图在数据洪流中扼住那条狂躁的“毒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冷峻的侧脸线条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整个实验室的空气紧绷如弦,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屏息凝神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连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
滴!滴!滴!
他左手腕上那个看似普通、实则连接着最高级别战术信息链的黑色腕式通讯器,发出了三声短促而清晰的蜂鸣!屏幕瞬间亮起幽蓝的光,一个预设的、代表着最高优先级私人通讯的加密标识无声闪烁——正是标注为“Y.Y.h”的通讯请求接入!
陈胜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住!
动作凝固在空气中,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所有的注意力,瞬间从眼前那关乎国之重器命运的数据洪流中,被这突如其来的蜂鸣声硬生生、近乎蛮横地抽离出来!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几个技术人员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他们这位如同精密机器般永不停歇、仿佛永远只与冰冷数据和钢铁打交道的总工程师。他们从未见过陈胜在工作状态下,被任何非最高军务通讯打断!更没见过他此刻的表情——那冷硬如同岩石雕刻的侧脸上,眉头先是下意识地紧蹙,显示出被打断核心工作的极度不悦和被打扰的冰冷怒意,但这怒意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紧接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冲破冰封的暗流,迅速覆盖了他眼底的冷冽。那里面有错愕,有猝不及防,更深处,似乎翻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柔软和…一种沉重的、仿佛命中注定般的妥协?
他盯着腕表屏幕上那个闪烁的“Y.Y.h”,眼神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瞳孔里,明灭不定。周围那令人窒息的能量场嗡鸣、屏幕上跳动的猩红警告、身后技术人员紧张的目光…这一切,仿佛都在那三声蜂鸣响起的刹那,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他沉默着。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一瞬。
终于,在通讯请求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陈胜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抬起了左手。那只刚刚还在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输入着足以改写战争天平的核心指令的手,此刻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感。指尖悬在腕表屏幕上方,微微停顿,最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也无需理由的决断,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低沉平稳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丝毫被打断核心工作的波澜。他甚至没有看身后那些错愕的技术人员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腕表那头传来的、细弱蚊蚋又带着颤抖的女声上。
“陈…陈少校…我…我在学校…下午…下午要去图书馆自习…那个《神经工程学》的作业…好难…”